“辱骂?”李师师杏眼圆睁,怒火简首要从天灵盖喷出来!她猛地抓起御案上那方沉甸甸、象征无上权力的九龙玉玺!
“我辱的是这昏聩无道、把万民当野草的昏君!”
玉玺带着破风声,像个愤怒的秤砣,狠狠砸向在地的太子赵桓那张惊恐的脸!
“嗷——!”赵桓惨叫一声,鼻梁当场开花,鼻血像开了闸的小河!
“太子!你用二十万两犒赏边军的救命钱!就为了换寝宫里那块除了晃眼屁用没有的翡翠屏风!”
“太上皇!”她猛一转身,纤指毒蛇般戳向赵佶,“您更离谱!拿标注着东京城防机密的布防图!去垫您画花鸟的砚台?!您这艺术细胞长脚底板上了吧!”
她一步踏前,声音尖利得能划破绸缎:
“这大宋的万里江山!迟早要完蛋在你们这群敲骨吸髓的蛀虫手里!”
刺啦——!
她猛地扯开福宁殿那厚重得能当棉被的金丝盘龙窗帘!
窗外,破晓的晨光刺眼!汴河之上,密密麻麻的楼船反射着冰冷的光,几乎要闪瞎满殿权贵的眼!
那本该运送军粮弓箭的漕船,此刻却满载着从江南搜刮来的、奇形怪状的“花石纲”!压得船身都快沉到水底吐泡泡了!
这哪里是漕船?
分明是压垮大宋这匹瘦骆驼的最后一根金条!
“李师师!你不过是个……”赵佶气得脸红脖子粗,刚想祭出最恶毒的词汇。
“商女不知亡国恨?”李师师凄然一笑,眼角的胭脂泪混着唇瓣的血珠滑落,美得惊心,又绝望得刺骨。
“官家可知道……”她声音陡然掉进冰窟窿,“如今教坊司的姐妹们,早把周美成那黏黏糊糊的《兰陵王》,改成了字字带血的《黄河哭》?!”
她深吸一口气,清越的嗓音带着无边悲怆,在死寂的大殿里回荡:
“唱的是什么?唱的是百姓流离失所的血泪!唱的是亡国灭种倒计时的哀歌啊!”
哗——!
她猛然撕开自己身上那件华丽得能闪瞎人的外袍!露出里面雪白的中衣——
那中衣之上,竟用殷红的朱砂,密密麻麻爬满了蝇头小楷!
“看啊!睁开你们的眼珠子看清楚了!”李师师的声音如同杜鹃泣血,“这是河北三镇,二十七万无家可归、家破人亡的百姓名册!每一个名字!都在血书控诉‘赵佶误国’!每一笔朱砂!都是你们赵家父子欠下的血债!”
“够了!朕不想听!朕不要听!”道君皇帝彻底破防,抓起手边的砚台就要当手榴弹扔!
李师师却比他快如闪电!
她猛地将怀中那价值连城的焦尾琴一翻!
檀木琴身底板之上,赫然裱着一幅触目惊心的《流民图》!
图卷以万民血指印为底!衣衫褴褛、瘦得如同芦苇杆的百姓,像牲口一样扛着巨大的“花石纲”在泥泞里爬行,每一步都踩在血泪坑里!
而那图上的题跋——竟是蔡京那老贼亲笔溜须拍马的“圣主雅趣”!西个大字,如同贴在棺材板上的金箔,讽刺得让人心寒!
赵佶的目光,如同被钉子钉死,死死锁在李师师雪白锁骨下方——那里,一块尚未完全褪去的深色印记,在她急促的呼吸下若隐若现!
那是三日前,他醉酒后留下的“恩宠”记号!
此刻,那抹痕迹,在殿内摇曳的烛火下,仿佛开封城头那盏在风里打晃、随时要熄的破灯笼,让他心底没来由地窜起一股灭顶的寒意!
李师师眼中闪过一丝决绝!她猛地将手探入琴腹暗格!
抽出的,是一卷泛黄、带着浓重铁锈腥气的丝帛!
丝帛唰啦展开——上面密密麻麻,全是暗红发黑的血指印!像一片干涸的血海!
“宣和二年!黄河小吴埽决口!”李师师的声音如同炸雷,“这是奴家带着矾楼一百三十七位姐妹,当了所有吃饭家伙的首饰,换来的救命粮!救下的灾民,按下的万民血书!求朝廷赈灾!求官家开仓放粮!”
“哈哈哈哈哈!好!好个李行首!”鲁智深突然仰天狂笑,那大嗓门炸得屋梁上的陈年老灰簌簌往下掉,“洒家当年在五台山偷供果吃,那果子都比这满殿披着官袍的腌臜货,干净一百倍!”
“官家可知……”李师师的语气陡然变得无比温柔,像往日为赵佶唱小曲儿时那般婉转,她莲步轻移,带着一丝奇异的香气,贴近赵佶那冰凉的耳朵,吐气如兰,说出的话却比北地的冰锥子还扎心:
“您当年写给奴家的艳词‘罗襦宝带为君解’……奴家斗胆……替您续上了后半阙……”
她猛地推开赵佶!
刺啦——!
素白的中衣在她骤然发力之下,寸寸崩裂!如同被狂风撕碎的蝶翼!
露出她纤细腰肢上,那一片触目惊心、用靛青与朱砂深深刺入皮肉的血誓——
[宁挂崖山千帆尽,不教胡马渡江淮!]
十二个燃烧般的大字,如同烙印,刻在冰雪般的肌肤上!
“官家当年,最爱夸奴家这双手,说它‘柔若无骨,流云探月’,天生就该抚琴弄墨……”李师师的声音带着一种死水般的平静。
她突然伸出那双曾让无数才子魂牵梦萦的柔荑,猛地攥住赵佶那身明黄龙袍的衣襟!
染着鲜红凤仙花汁的指甲,如同十柄淬毒的匕首,狠狠刺穿那用金线绣成的五爪金龙纹饰之中!
“可官家可知……”她声音陡然拔高,带着滔天的恨意,“这双手!在开封城外的乱葬岗,亲手埋过饿死的婴孩!在破庙漏雨的屋檐下,给冻僵的孤儿裹过草席!给城墙上被金人利箭扎成刺猬的厢军兵卒,递过止不住的止血草药!”
她将染血的指尖几乎戳到赵佶眼前,指甲缝里是洗刷不掉的暗红痕迹:
“这双手!早己浸透了血!洗不白了!”
轰——!
殿外,震天的喊杀声如同怒海狂涛般骤然爆发!瞬间淹没了殿内的一切声响!
“官家!您听!”李师师猛地推开沉重的雕花窗棂!
凛冽的寒风裹挟着浓重的血腥味呼啸灌入,吹散她凌乱的青丝,她脸上却绽放出一种近乎疯狂的解脱笑意:
“那是河北义军!‘红妆军’的姐妹杀来了!她们的丈夫、儿子、兄弟,都死在童贯这老贼伐辽那场赔光家底的糊涂仗里!尸骨都喂了野狗!”
“她们!是来讨血债的!连本带利!”
她猛地扯下头上那支金光闪闪、价值连城的累丝嵌宝步摇!
“当啷啷——!”
金步摇被她用尽全身力气,狠狠砸在光洁冰冷的金砖地上!宝石碎裂飞溅,金丝扭曲变形,像一个被摔碎的王朝幻梦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