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师师接过内侍捧上的、象征三品以上文官显贵的紫金鱼袋。
她看也不看,反手一挂!
竟将那代表无上荣宠的鱼袋,倒悬于腰间!
乐籍入朝,自当——颠倒乾坤!
殿外,一阵凛冽的北风卷过谯楼,吹散了殿内浓郁的血腥与绝望气息。
李师师抱着那架见证了太多荒诞与血泪的焦尾琴,一步步,走向殿外破晓的晨光。
她的裙摆,扫过金砖地面上,那道君皇帝用瘦金体亲手刻下的、自负无比的“天下一人”印记。
仿佛要将这百年帝王的荒唐,一并抹去。
“官家!请看此物!”张伯奋突然一声暴喝!
手中狼头刀寒光一闪!
嗤啦!
厚重的龙床帷幔应声而断!
轰隆!
一匣足有三十斤重的精装《道藏总经》从断裂的帷幔后轰然砸落在地!
书页纷飞间——
一张盖着蔡京相府大印、强占黄河滩涂万亩良田的地契,飘然落在赵福金脚下!
赵福金抬脚!
鹿皮镶金的靴底,带着千钧之力,狠狠碾在那张沾满民脂民膏的地契之上!
朱砂浸染的靴底纹路,在泛黄的纸页上,印下了一个鲜红刺目、象征着毁灭与重生的印记!
“从今日起!朕!便是大宋之主!”
她的声音,如同惊雷,炸响在每一个人的灵魂深处!
“明日!就用这张地契!换百万石军粮!解边关燃眉之急!诸公——”
她目光如寒冰利刃,扫过阶下:
“可有异议?!”
“臣!有太祖遗诏为证!”李清照清越的声音响起。
她缓步走到御阶之前,从怀中郑重取出一卷明黄色的古老帛书,徐徐展开!
“太祖皇帝遗诏在此!‘凡赵氏血脉,无论男女,德才兼备、心系天下者,皆可承继大统’!诸位——”
李清照的目光锐利如剑:
“可还有异议?!”
“臣……臣李邦彦!恭贺官家!吾皇万岁!万岁!万万岁!”
李邦彦第一个五体投地!以头抢地!砰砰砰的磕头声响彻大殿!为了活命,他哪还顾得上什么礼义廉耻!
他偷偷抬眼,瞥见赵福金腰间悬着的那枚不起眼的青玉佩——
上面赫然刻着西个铁画银钩的小字:“精忠报国”!
这……这不是那个叫岳飞的愣头青小军官,半年前托人献上的拜师礼吗?!怎么会……在她手里?!
“老倌儿!癔症还没好?洒家再给你治治!”
鲁智深声如洪钟!如同拎小鸡仔般,一把提起瘫坐在龙床上、抖如筛糠的道君皇帝赵佶!
砂锅般大的拳头,带着呼啸的风声!照着赵佶那张保养得宜的老脸狠狠砸下!
拳风刮得赵佶面皮生疼!
“呃……”在拳头距离他鼻尖仅剩半寸之际,赵佶两眼猛地翻白!一股腥臊的液体瞬间浸透了他那身十二章纹的明黄龙袍!
竟是被当场吓至中风!口水混合着失禁的污物,狼狈不堪!
“啧,不经吓。”鲁智深嫌弃地松手。
“送太上皇,”赵福金轻轻弹指,手中把玩的白玉茶杯应声而碎!
咻!
一片锋利的碎瓷,如同长了眼睛,精准地划过吴敏的脸颊,留下一道血痕!
“去龙德宫‘静养’。”她声音冰冷,“就住在他太子哥哥,早早为他备好的那间‘孝心厢房’里——”
她顿了顿,嘴角勾起一抹残酷的笑意:
“记得,把地龙给朕烧得滚烫!可别冻着了……咱们赵家这两位‘大孝子’!”
轰!轰!轰!
殿外!整齐划一、如同闷雷滚动般的脚步声由远及近!震得殿顶的琉璃瓦都在簌簌作响!
紧接着,是韩世忠那足以穿金裂石、声震九霄的雷霆怒吼:
“启禀官家!三千西军锐士!己按旨意控制全城九门!枢密院!皇城司!尽在掌握!请官家示下!!”
殿门洞开!
血色残阳的映照下!三千西军精锐如同钢铁洪流!玄甲反射着冰冷嗜血的光芒!刀枪如林!杀气冲霄!将整个福宁殿围得水泄不通!
赵福金推开那扇被武松劈裂的雕龙木窗!
凛冽的寒风裹挟着漫天雪片,狂涌入这象征着帝国最高权力、此刻却弥漫着血腥与腐朽气息的大殿!
寒风,却吹不散她嘴角那抹睥睨天下的、淡淡的笑意。
“历史?”她低语,指尖轻轻拂过御案上那张沾染了斑驳胭脂印的诗笺,眼神锐利如鹰隼,“不过是个任人涂抹装扮的小姑娘罢了。”
她猛地攥紧手中的纸页!
刺啦——!
清脆的裂帛声,如同惊雷炸响在童贯等人心头!吓得这位曾经权倾朝野的太傅魂飞魄散!噗通一声跪倒在地,抖如糠筛!
“但本宫要做的——”
赵福金的声音陡然拔高,带着无与伦比的自信与霸道,响彻大殿:
“是要让这历史!好看!且——中用!”
“本宫——”
她缓缓抬起赤舄(帝王之履),踏过满地象征决裂的断发,将那份染着血与火的传位诏书,重重盖在了御案上那幅被玉玺砸破一角的《千里江山图》残卷之上!
“专治!各!种!不!服!”
赤舄之下,破碎的江山图卷,如同一个预言。
福宁殿内,死寂如墓。
李师师抱着焦尾琴,一步步走向殿外漫天的风雪。
忽然!
身后传来一声清脆到刺耳的碎裂声响——
啪嚓!
那是赵佶,用尽最后一丝力气,将他随身携带了三十年、视若性命的田黄石御用私章,狠狠摔碎在金砖之上!
那枚象征着无上皇权、他曾用来在无数书画珍品上留下“天下一人”印记的珍宝,此刻,碎成一堆一文不值的顽石。
呜咽的风雪中,忽然响起铮铮琴音!
是失传己久的杀伐古曲——《广陵散》!
李师师跪坐在冰冷的雪地里,冻得通红的指尖在冰弦上急速揉捻、拨动!
每一个音符都带着金戈铁马的杀伐之气!如同千万冤魂的怒吼!
福宁殿那两扇沉重的朱漆大门,在赵福金身后,被西军甲士缓缓推拢,发出沉闷而绝望的轰鸣。
将大宋最荒唐、最腐朽的天子,永远地——
关进了他自己亲手描绘的、那虚幻的山水画卷之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