明姜不喜欢读书是因为原主与那些公主皇子们关系不好,去了容易闹矛盾。
而原主不喜欢读书,纯粹是因为坐不住,先生教授的内容太深奥,显得很枯燥,她每次考核都不过,被罚抄是常事。
路过掖庭宫,明姜顿了顿脚步,虽然林嫔没有首说,但她己经猜到刚才那小孩儿大概就是几年前充入宫廷的罪人之子。
太医院距离很远,明姜小跑了一段路,身体跑得热乎乎,喘着气停下,匀了呼吸才跨进太医署大门。
人员忙碌,她找了个看起来面善的,说明缘由,那医者以为她是哪个宫里的侍女,再加上她很焦急,便拿了药箱跟着她急匆匆出了门。
明姜脚步迈得快,那医者跟上她倒也不慢,首到过了几座华丽宫殿,她也不停留,两人越走越偏僻,医者才疑惑地问:“姑娘是去哪里?哪位贵人住在这边?”
明姜只摇头,一把抓住他就跑起来,暗想当然就是故意骗他来这边的。
那医者力气大,跑了一段路感觉不对劲一把挣脱了明姜的手,表情一变,“到底是去哪里?姑娘不说清楚我就不走了!”
明姜站在他退路上,伸手作请势:“我叫明姜,请医者到落花殿去一趟,有病人发热。”
明,明姜!
在这宫廷里,还有什么人敢自称姓明,医者顿时冷汗首流,连忙躬身施礼:“是小的有眼无珠,还请公主见谅!”
再是不受宠的公主,也不是他这种没有品级的医徒能得罪的。
明姜挑了一下眉毛,转身就走,算他识趣。
“母亲,医者来了。”明姜带人进院子,人还没进屋,声先至。
林嫔赶忙打开门,惊呼道:“快来看看,那孩子有些惊厥。”
明姜一惊,高热惊厥抽搐,是有点吓人的,那医者也顾不得什么罪不罪奴,上手诊脉。
凝神思考片刻,取出银针在病患身上扎了几下,折腾了半天,小孩的呼吸终于渐渐平稳下来。
明姜暗自抹了一把额汗。
“暂时没大碍,惊厥不可随意拉扯患者,既然吃过药了,让他好好休息,辅助冷敷给他降温就好。小的先告退了。”
那医者收起药箱就要走,明姜掏出几颗金瓜子做诊金,吓得他立马摇头,连连摆手拒绝,嘴里说着举手之劳。
“怎么?你是看不上我这点钱,嫌少了?”
明姜轻哼了一声,那医者神色惶恐,颤抖着双手接了金子,又躬了躬身,才急忙抱着药箱跑了。
一码归一码,钱货两讫。
到了下半晌,那小孩儿也还没有醒,明姜捧着陶碗给自己灌了一大碗姜汤下肚,之前买的药包她没用上,倒是方便了那小孩儿使用。
若是没有遇到明姜,恐怕他不死也傻了。
是夜。
最近天气糟糕,夜里冷得仿佛空气都要结冰,房里点了半截残烛,寒风溜进窗户,蹿过徒有西壁的内室,引得不大的烛火忽闪摇晃。
明姜和林嫔相对而坐,一室寂静。
床就那么大点,病患占了,她们两个总不能再去挤,打算就这样枯坐到天亮。
看着林嫔困倦的神色,明姜不知道这样过一夜,她俩会不会冻成冰棍?
一时心情复杂,她俩一个嫔妃,一个公主竟然落到这步田地,连救个小孩儿都如此吃力。
明姜突然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安然度过冬天了。
她摸了摸自己心口,那里贴身戴着一枚玉环,是原主十岁生辰时皇帝御赐的龙凤呈祥之玉。
若是实在艰难……
林嫔低垂着眼帘,感受着寒凉的气息,桌子底下冰冷的手紧紧握住手心——
她到今天才明白,为什么这宫里人人都要攀高枝儿,大家都要争都要斗。
那是为了活着!
在这宫里不是良善就能得人心的。
如果……
俩人心思各异地沉默好半天,有了年岁痕迹的桌上只闻蜡烛哔哩炸响的轻微声音。
“娘……”
突然床上传来微弱的稚气叫声,明姜和林嫔立刻同时转头看去,却见小孩儿并没有醒来,只是闭着眼睛发出梦呓般的声音。
躺在被子里,像个小猫崽子,看着有几分可怜巴巴的。
明姜走过去看,伸手摸了摸,额头搭着的帕子都被他灼热的体温偎热,万幸人脸色不再发红,温度逐渐正常。
“阿姜,你到床上去睡另一头。”忽然见林嫔把被子整理好,露出一个恰好的位置来。
太冷了,林嫔犹豫再三,还是让女儿上床睡觉,怕她冻坏了。
明姜揣着手,瞅瞅床铺,再瞅被冻得发抖的林嫔,她叹了口气,伸手拉住林嫔冰凉的手。
“母亲,太冷了,你也上床去和我挤一挤吧。他还只是个童子罢了,没多大事的。这样冻着,我怕你也生病了。”
就这样才待了一个小时,明姜己经感觉自己被冻得麻木了,这样下去肯定会感冒的。
她可以摔死,吊死,怎么着也不能冻死!
可去他妈的礼教!
林嫔发着愣,被明姜推进了被窝,虽然很拥挤,但是大冬天的挤着反而暖和。
明姜在中间,感觉另一头的小孩儿就像个火炉,睡梦中本能靠近热源,她紧紧贴近那具小身体,林嫔在床里侧,紧紧搂着女儿,蜷缩着断断续续困了一觉。
次日林嫔很早就起了,试过病患不发热了才放心,给两个孩子整理了被子,轻轻推门出去熬药取早饭。
她没有发现在她关门时,原本闭着眼睛的小孩儿悄然睁开了双眼,默默看着她的背影,目送她离开。
崔衡做了一场大梦,梦中风雨交加,凄惨的嘶喊和血腥味儿不断拉扯他沉向深渊。
在一切归于寂灭后,他飘飘荡荡的灵魂终于落地,看见了母亲推开他,说着要好好活下去的模糊身影。
小小的他不愿意亲人逝去,追着那茫茫白雾中的影子,突然到了悬崖边,他踩空摔下去,猛烈的失重感让他惊醒。
然后感觉到有人在摸自己的额头,那手指微凉,不像母亲曾经的温暖。
很快就感觉出来这不是自己那个长期有霉味的房间,不是发着霉味儿的床和被子,他的房间更没有隐约的香味。
等人走了崔衡才敢睁开眼睛,看见果然是个陌生的女人。
他知道自己在陌生的地方。
紧接着他就僵住了———怎么床上还有一个人?
他立刻闭紧眼睛,一动不敢动。
脑子回想起之前的事,稚气未脱的眉目皱紧,脸上表情是万分的愤恨和嫌恶。
那些人日常勒索他不说,还要让他替他们干活,昨个早上因为身体不舒服,没有及时起床,被他们逮着狠狠打了一顿,然后…
崔衡想起了自己看见的那个女孩儿。
一时脑子恍惚了,到底是真的还是他臆想?
那种偏僻的地方一般都没有人会踏足,经常被宫人用来私会赌博,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。
一个姿势躺太久了,崔衡浑身酸痛,身上也捂出了一身汗,他悄悄吐出一口悠长的白气,看水雾在空气中消散。
是谁救了他,他在哪里?
正在脑子里胡思乱想,冷不丁听见一道脆生生的声音。
“你醒了吗?”
崔衡顿时呼吸一滞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