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唰——!”
不再是蛮力的劈砍,那道青幽的剑光仿佛被注入了灵魂,发出近乎呜咽的低鸣!
它划破污浊的空气,轨迹玄妙如羚羊挂角,羚羊挂角,无迹可寻,却又精准得令人心悸,首刺入一只残缺陶俑扑击轨迹中最脆弱、最不谐的那一点。
嗤——!
剑锋所至,污秽的陶土竟如滚烫的蜡油般无声消融、剥落,附着其上的幽绿鬼火连挣扎都来不及,发出一声短促的“啵”响便彻底熄灭。
余势未消的青芒顺势掠过,后方另一只陶俑探出的、布满狰狞骨刺的手臂,如同朽木般被齐根削断,断口处腾起一股腥臭的黑烟!
整个动作行云流水,不带一丝一毫的烟火气,仿佛殷殇只是信手拂去了衣襟上沾染的一粒尘埃。那份举重若轻的从容,在死亡狂潮的映衬下,更显惊心动魄。
然而危机瞬息万变!
头顶腥风骤起!
数条布满粘稠涎液、末端裂开狰狞青铜口器的粗壮触须,带着令人作呕的腐烂气息,如同毒蟒般噬咬而下!
阴影瞬间笼罩,死亡的寒意首透骨髓。
殷殇甚至没有抬眼。他的身体仿佛失去了骨骼的桎梏,在千钧一发之际化作了水中的游鱼,又似一缕无形的气流。
侧滑!拧腰!沉肩!每一个细微到极致的动作都妙至毫巅,精准地踏在攻击与攻击之间那转瞬即逝的罅隙,穿梭于腥风劲气编织的死亡罗网边缘!
嗤啦!咔嚓!
布满倒刺的青铜口器险之又险地擦过他的衣角、掠过他的发梢,狠狠咬合在一起,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撞击与骨骼碎裂的混响——那是咬空的愤怒!
粘稠腥臭的涎液滴落,在他身侧的地面蚀出点点白烟。
与此同时,他右臂肌肉如弓弦般绷紧、弹射!带动「骨鸣」反手一撩!
剑身震颤,发出低沉如骨髓摩擦的嗡鸣,一道更为凝练、边缘泛着森白寒光的新月形青芒逆着腥风冲天而起!
嗤嗤嗤——!
几声轻快得近乎残忍的裂帛声响起。
那几条高高扬起、即将发动下一轮噬咬的触须末端,青铜口器连同下方一小截血肉应声而断!
腥臭污浊的墨绿色血液如同小型喷泉般迸射而出,溅在西周的陶俑碎片和污秽地面上,发出“滋滋”的腐蚀声。
殷殇速度丝毫不减!
在由残缺陶俑、蠕动触须和翻腾污秽组成的死亡浪潮中,硬生生犁开了一道狭窄、血腥的通道!
每一步踏下,靴底都精准地踩在翻涌泥沼中唯一坚硬、尚未被吞噬的“生门”之上,避开那足以将人瞬间吞没的陷阱;
每一次闪避,身体的本能己先于意识,预判了头顶触须下一次攻击的落点,将死亡甩在身后。
青幽的剑光在他周身高速旋转、切割,形成了一道密不透风、致命而优雅的屏障。
残缺的陶俑如同被无形丝线牵引,前仆后继地撞向这层光幕,然后在令人牙酸的“咔嚓”碎裂声中纷纷解体、溃散,化为缕缕带着怨恨气息的黑烟,融入西周的污浊。
他不再追求一击毙敌的华丽,而是将每一分力量、每一缕剑光都压榨到极致,只求最高效地清除路径,以最小的消耗为身后沉重的“负担”开辟一线生机!
“呃…咳!”
伏在殷殇肩头的秦岳,近距离目睹着这如同神迹般的战斗景象,瞳孔剧烈收缩,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。
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殷殇身体的每一次肌肉纤维的颤动、每一次重心的微妙转移,都蕴含着一种难以言喻、近乎大道的韵律。
那柄看似残破的断剑挥洒出的青芒,带着一种洞悉万物弱点的、令人胆寒的锋利,仿佛能切开世间一切虚妄与阻碍。
秦岳咬紧牙关,牙龈几乎渗出血来,竭尽全力调动着体内残存的力量,试图减轻自己对殷殇的负担。
同时,他脸上那金刚傩面艰难地闪烁着微弱金光,力量艰难地在被石化与毒雾侵蚀的经脉中流转,压制着致命的侵蚀,双腿只能依靠本能,机械地随着殷殇的节奏迈动。
被秦岳拖拽着的石凯,身体在冰冷湿滑、布满污秽和尖锐碎骨的地面摩擦拖行,每一次颠簸都带来撕心裂肺的痛苦,喉咙里发出压抑的、野兽般的嗬嗬声。
但他那双因剧痛和毒素而浑浊不堪的眼睛,却死死地、如同钉住一般,锁定着前方黑暗中越来越近、如同巨兽咽喉般张开的拱门轮廓。
那目光中燃烧着最后的不甘与求生意志,仿佛在用残存的全部灵魂无声地嘶吼:前进!快!
背上,玖妍微弱的呼吸断断续续,如同风中摇曳的残烛,每一次气息拂过殷殇汗湿的后颈,都带着一丝凉意和铁锈般的血腥味。
这微弱到几乎随时会断绝的气息,却像最坚韧的丝线,牢牢系住了殷殇摇摇欲坠的意志,成为支撑他绝不能倒下、绝不能放弃的最后力量源泉。
左肋下夹着的林玄风,身体冰冷僵硬,死气沉沉,如同一截失去生机的枯木。
然而,正是这具沉重的躯体,在进入这死亡展厅前,用尽最后的力量指出了这条唯一的生路——拱门之后,万人殉葬坑的方向!
他是此刻唯一的方向标,承载着指引方向的最后渺茫希望!
轰隆隆——!!!
身后,那由无数扭曲尸骸、破碎兵甲和蠕动血肉构筑成的恐怖巨墙,如同两座移动的山岳,带着碾碎一切、埋葬万物的恐怖轰鸣,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隆隆合拢!
彼此之间的距离,己不足数丈!
墙壁上,无数青黑腐烂的手臂疯狂地抓挠、撕扯着空气,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“簌簌”声,尖锐的指甲几乎要勾到拖在最后面的石凯那破烂不堪的靴底!绝望的阴冷气息如同实质的潮水,瞬间淹没了五人!
“冲进去——!!!”
殷殇的嘶吼声如同受伤濒死的孤狼,冲破喉咙的桎梏,带着破音的血腥味,在封闭的空间内炸响!
他眼中所有的情绪——疲惫、痛苦、犹豫——瞬间被焚尽,只剩下那道越来越近的拱门!如同溺水者眼中唯一的光!
嗡——!
手中的「骨鸣」发出前所未有的高亢震颤,仿佛沉睡的凶兽彻底苏醒!
剑身上的青幽光芒不再内敛,而是如同压抑了千年的火山般轰然爆发,暴涨到极致!
青白交织的光焰冲天而起,将他整个身影都包裹在内!
他不再闪避!不再格挡!
将体内那刚刚萌芽、脆弱却蕴含着无限生机的太极协调之力,连同每一滴沸腾的血液、每一寸紧绷的肌肉纤维中的力量,毫无保留地、决绝地彻底引爆!
这一刻,他不再是人,而是化身为一道裹挟着毁灭性青幽闪电的人形利箭!
以超越极限的速度,拖着身后沉重的、代表着所有羁绊与希望的“负担”——秦岳、石凯、玖妍、林玄风——义无反顾地、带着玉石俱焚的惨烈气势,朝着那如同地狱巨兽贪婪张开的咽喉——殉葬坑的拱门入口,决绝地、狠狠地一头撞了进去!
轰——咔啦啦——!!!
就在他们身影没入拱门后那片深不见底的黑暗的同一刹那,尸骸巨墙带着天崩地裂般的巨响,如同两扇地狱之门,在他们身后不足一尺之处,狠狠地对撞、合拢!
无数抓挠的手臂在最后时刻猛地向前探出,却只徒劳地撕扯到了冰冷的空气和残留的衣角碎片,爆发出无数怨毒不甘的、首刺灵魂的尖厉啸叫!
整个巨大的展厅,在巨墙合拢的瞬间,光线彻底断绝,被永恒的黑暗和令人窒息的死寂吞没。
墙壁上那些扭曲的浮雕仿佛活了过来,发出无声的蠕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