惊蛰的雨带着桃花瓣砸在飞檐上时，武林盟的铜雀铃忽然齐声炸响。赵无涯握住那张浸血的白绢，指尖在"诛幽冥"三个灼痕字迹上来回。绢布边缘的针脚细密如星斗，第三枚铜扣孔洞里，还卡着半片带鳞的皮屑。
"盟主，这是今晨悬在试剑石上的。"刑堂长老捧着玄铁托盘的手微微发抖。盘中血衣在鲸鱼烛火下泛着诡异的珠光，前襟处用银线绣着半朵未开的桃花，针法竟与赵无涯昨日换下的中衣袖口纹样如出一辙。
林雪衣的骨伞轻轻扫过血衣下摆，伞面红梅无风自动："人面桃花毒需用未笄少女的指尖血调配，遇热显形。"她突然翻转伞柄，伞骨中暗藏的冰魄珠贴上血衣，那些殷红字迹突然扭曲成蜈蚣状的黑线，"但能将毒液凝成诛幽冥三字，非三十年以上的苗疆炼毒术不可为。"
萧云枫突然用剑尖挑起血衣对着天光。春阳穿透绢布的刹那，针脚阴影在青砖地上投出二十八星宿图，东方苍龙七宿的位置却多出个浑天仪的暗纹。"针孔间距合周髀算经的勾股数，"他指尖划过衣襟破损处，"第三针与第七针的蚕丝掺了昆仑玉屑，这是墨家机关城的标记。"
赵无涯忽然剧烈咳嗽，掌心血迹渗入白绢，竟让"诛幽冥"三字燃起幽蓝火焰。火苗中浮现出密密麻麻的契丹文，正是皇陵银壶内壁的微雕文字。"戌时三刻龙亭。"林雪衣用银针挑开烧焦的绢布夹层，露出半张硝制过的人皮，上面刺着的星图与墓道壁灯投影分毫不差。
刑堂突然传来瓷瓶炸裂声。众人赶至时，只见验毒的药人瘫在紫檀圈椅上，满脸盛开着血色桃花。他右手死死攥着块玉佩，纹样正是血衣针脚投下的浑天仪图案。萧云枫用剑气破开玉佩，内里掉出粒刻着"显德通宝"的金豆，豆面却多了道龙爪痕。
"是周世宗赏赐近卫的龙纹金。"赵无涯突然撕开自己中衣下摆，同样的金豆正缝在夹层暗袋里。他胸口有道陈年箭伤，疤痕边缘的缝线竟与血衣针脚同源——都是西域冰蚕丝配合回龙针法。
林雪衣的骨伞突然发出凤鸣般的颤音。伞面红梅瓣瓣脱落，在血衣上方拼成完整的桃花图。每片花瓣的脉络都是细小的契丹文字，组合起来竟是《龙鳞蛊经》残页记载的换血秘术。她猛地转头看向萧云枫心口，那道龙鳞疤痕正在日光下泛出与血衣同色的珠光。
"盟主可否解释，"萧云枫的剑穗银铃无风自动，"为何您三年前剿灭西域魔教时穿的中衣，会与今日血衣用同种冰蚕丝？"他挑起赵无涯染血的外袍，内力震碎锦绣纹样，露出内衬上暗绣的二十八星宿图——角宿位置赫然缺了一颗主星，正是皇陵墓道机关缺失的那盏壁灯方位。
窗外忽然飘进带血的桃花瓣。林雪衣用伞尖接住一片，花瓣背面用蜜蜡粘着半片龙鳞，鳞纹与萧云枫疤痕上的如出一辙。她将鳞片按在血衣缺失的领口位置，完整的苍龙七宿突然投射到房梁上，龙爪所指正是龙亭飞檐上的嘲风兽。
赵无涯突然大笑，掌风震碎八仙桌上的茶盏。瓷片飞溅中，他中衣裂开的缝隙里露出泛青的皮肤，上面浮动的鳞片状纹路正与血衣针脚阴影完美契合。"萧公子不妨看看自己心口，"他指尖弹出一道罡气，"那所谓的换血蛊，当真只是令尊从蛊王处求来的？"
萧云枫剑锋己抵住赵无涯咽喉，却见对方胸口鳞片纹路开始游动，渐渐形成与皇陵银壶相同的契丹文字。林雪衣的骨伞突然撑开，伞面红梅化作血雨洒落，每滴血珠都在青砖上烧出个"诛"字。伞骨中弹出的银丝缠住赵无涯手腕，将他腕间浮现的桃花烙印照得纤毫毕现——那正是人面桃花毒施术者独有的标记。
远处传来戌时的更鼓声。龙亭方向突然升起血色烟花，炸开的火星在空中凝成完整的浑天仪图案。赵无涯残破的中衣突然无风自燃，火焰中飞出数百只带鳞的蛊虫，每只蛊虫背上都刻着"显德通宝"的阴文。萧云枫心口疤痕应龙般游动，竟将漫天蛊虫吸入体内，剑身映出的瞳孔己变成竖立的龙目。
林雪衣伞柄中滑出半卷《龙鳞蛊经》，残页上的换血图正与萧云枫周身血脉走向重合。她终于明白师父临终前那句"龙鳞现世，苍生泣血"的真意——赵无涯胸口的鳞纹，萧云枫的龙形疤痕，还有血衣上的人面桃花，不过是百年前陈桥兵变那场蛊祸延续的证明。
当最后一只蛊虫没入萧云枫心口，龙亭方向传来地裂般的轰鸣。二十八道星宿光柱冲天而起，在夜空拼出完整的紫微垣星图。帝星位置悬浮的，正是那樽从皇陵带出的鎏金银壶。壶身螭龙纹在星光下蜕变成五爪金龙，爪尖勾着的"都点检"印纹，此刻正映在赵无涯渐渐龙化的瞳孔中央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