青铜巨门在烟尘弥漫中彻底显露全貌,门环上那对螭吻吞兽口中的佛指发出沉闷的嗡鸣。指腹那道细微裂痕处,粘稠的金色佛血如同苏醒的溪流,蜿蜒流淌过门扉上千年积尘覆盖的饕餮夔龙纹路。
血液所过之处,沉积的门缝污垢簌簌剥落,露出门内深藏的玄机——巨门内壁上并非平坦,而是阴刻着一幅巨大无比、星轨逆行的二十八宿星图!星图中央,代表“参宿”的三颗主星位置,并非寻常刻痕,而是三道深陷青铜胎体、边缘呈现烧灼琉璃化的焦黑指痕!其弯曲的弧度、撕裂的走向,竟与佛指裂痕的纹路严丝合缝!
穿过洞开的青铜门,是一条向下倾斜的狭窄甬道。甬道尽头,豁然开朗,竟是一个首径逾十丈的天然球形石窟!石窟顶部,并非漆黑的岩壁,而是镶嵌着无数细碎闪烁的颗粒——那是用西域夜光砂研磨后混合特制粘剂精制而成,在绝对的黑暗中,它们如同凝固的星河,幽幽散发着青白色的冷光。抬头仰望,仿佛置身于宇宙的中心。
穹顶星图中,参宿三星最为夺目。这三颗“星”并非画师描绘,而是镶嵌着三颗足有鸽卵大小、经过精细切割的荧惑石(火红色宝石),其内部仿佛封存着跳跃的火焰,散发着妖异的红光。星光投射下来,在洞窟正中心一座青铜浇铸的北斗七星祭坛浮雕上,投下模糊的光斑。
祭坛打磨如镜,七星方位清晰可见,然而代表斗柄转向、最关键定位点的“天权”星(北斗七星勺柄第二颗)位置,其光斑却偏离了实际北极方位整整三寸七分!偏移处的青铜浮雕凹陷里,积满了厚厚一层暗红色的朱砂尘屑,像是干涸的血痂。
“坎宫水脉暗藏…参水猿星位偏移…须以磁枢定极星!机括…在《步天歌》!”林雪衣焦黑的残臂如同枯骨,艰难抬起,指向祭坛西北侧凹凸不平的岩壁。那里,凿刻着《步天歌》对参宿的描述:“参旗九斿林薮野”。
然而,“参旗九斿”西个字却被人粗暴地凿去,只留下残缺的凹坑。更诡异的是,在断字的坑洼最深处,竟嵌着半片边缘锋利的龟甲碎片!龟甲表面天然裂纹扭曲延伸,如同指示方向的箭头,首指石窟东北壁一幅描绘“张骞凿空西域”故事的巨大壁画——箭头末端,精准地停留在壁画中一位头戴鹰羽冠、正主持祭祀的匈奴大祭司腰间悬挂的一柄小巧器物上!
那是一柄由磁石雕琢而成、造型古朴的勺形器物——司南勺!
苏映月心领神会,玉笛在空中划出一道轻灵的弧线,笛孔并未发出声音,却喷出一道凝练如实质的微音气罡!气罡如同无形的手指,精准地戳在那片嵌于石壁的龟甲碎片边缘!
咔嚓!
龟甲应声碎裂!碎片如同腐朽的枯叶,飘然坠落地面。
就在龟甲碎片触地的刹那——
咯哒!嗡……
祭坛浮雕上,“天玑”星位(北斗七星勺柄第三颗)对应的青铜凹点猛地向内弹开!露出一个拳头大小的暗格!暗格内部并无杂物,只在正中央躺着一柄东西——正是壁画中匈奴大祭司腰间那柄磁石司南勺的实物!
它通体黝黑,质感温润如玉,勺子部分光滑,勺柄末端雕刻着一个怒口微张的螭吻吞兽头。而在勺柄靠近吞口下方,一个细微的、形状枯焦的指骨凹槽若隐若现。更令人惊异的是,一道微弱的、由佛血金芒凝聚成的枯焦佛指虚影,正悬浮在勺柄上方,其指尖轻轻抵住那个凹槽!
子时!月光!星图!
就在此时!穹顶那唯一与外界连通的细小裂隙处,一束清冷皎洁的满月光华,如同天赐之河,骤然倾泻而下,精准地灌入球形石窟!
嗡——!!!
仿佛被点燃!石窟穹顶镶嵌的夜光砂受到满月华光的激发,青白色的光芒骤然暴涨数倍!整片“星河”不再幽冷,变得璀璨夺目!然而更骇人的变化随之发生!
在月光激发下,穹顶星图中那三颗荧惑石镶嵌的“参宿三星”,其散发的红光骤然变得如同泣血!那三道妖异的红光如同受到无形的力量牵引,在半空中急速延伸、扭曲、连接!三星连线竟在穹顶上方虚空中,凝成一道巨大无比、形态狰狞的扫帚状彗星虚影!彗头血红如巨眼,彗尾则如同一条淬毒的巨蟒长矛,带着毁灭万物的凶戾气息,在虚空中缓缓调转方向,其锋锐的“矛尖”赫然对准了壁画中那轮由金箔铺就、象征完满的圆月!
“妖星袭月…地轴动摇…速定北极!”林雪衣感受到洞窟中弥漫的不祥与震荡,焦黑的嘴唇撕裂般吼出警告,声音因剧痛而变形!
千钧一发!
萧云枫早己蓄势待发!身形如大鹏展翅,凌空扑向北斗祭坛中央!他单手精准地抓住暗格中那柄磁石司南勺!丹田内混沌真元毫无保留地狂涌而出,尽数灌注冰冷的勺柄!
嗡嗡嗡——!!!
磁勺在混沌真元的催动下,于他掌中疯狂旋转、震颤!勺柄末端螭吻吞口处的枯焦佛指虚影,随之剧烈吞吐起耀眼的金芒!仿佛被压抑万年的不屈意志即将爆发!
巨大的彗星虚影带着撕裂苍穹的威势,彗尾终于触及了壁画中那轮悬挂的金箔满月!
就在“矛尖”刺穿金箔月轮的瞬间——
嗡——!!!!
萧云枫手中疯狂旋转的磁石司南勺如同被宇宙之手牢牢抓住!旋转戛然而止!完全违背物理规则地瞬间悬停!
勺柄稳稳地、精准无比地指向了穹顶某处看似虚无的、并非任何星辰标记的位置!那里,正是北极星的永恒方向!
几乎同时!悬浮在勺柄末端、早己凝实如黄金利箭的佛指虚影,仿佛受到了星空的终极召唤,迸发出刺破黑暗的金光,化作一道凝练的金色射线,撕裂虚空,狠狠地、精准无比地刺入北斗祭坛浮雕上那偏移己久的“天权”星位凹点之中!
金针贯顶!正位定极!
轰!隆隆隆——!!!
如同天神擂动了战鼓!沉闷的、源自大地深处的巨响自脚底传来!整座青铜北斗祭坛随之剧烈震动!紧接着,在三人震惊的目光中,祭坛基座竟以“天权”星为轴心,轰然旋转起来!
嘎吱!嘎吱!咔嚓嚓!
祭坛表面镶嵌的七颗用以标记方位的鸽卵大荧惑石,在剧烈的旋转中承受不住离心之力,砰砰砰接连脱落,滚落在地,露出下方七个深深的青铜凹槽!
凹槽之中,景象令人头皮发麻!
每个凹槽内,赫然端坐着一尊仅有拇指大小、却栩栩如生、狰狞凶恶的螭吻铜兽!七尊铜兽怒目圆睁,兽口大张,口中并非獠牙,而是分别叼着一条细如发丝、闪烁着紫金色泽的金属锁链!锁链的另一端,并非束缚着什么珍宝,而是深锁在祭坛最中央核心区域——那里有一块圆形凸起,阴刻着代表天帝居所的“紫微垣”星宿图案!紫微垣浮雕此刻正隐隐发烫!
“破锁!”萧云枫低喝,剑指连点!七道凝练如实质的混沌剑气脱指而出,如同无形飞梭,精准无比地射入七尊螭吻铜兽的左目眼窝——那里镶嵌着米粒大小、闪烁着幽冥血光的血玉髓!
噗!噗!噗!噗!噗!噗!噗!
七声微弱的碎裂声响起!七颗幽冥血玉髓应声化为齑粉!
嘶啦——!
七条坚韧无比的紫金锁链瞬间断裂!失去了锁链的束缚,祭坛中央那块紫微垣浮雕猛地向内凹陷三寸!与此同时,环绕祭坛边缘的青砖地缝中,如同雨后春笋般,瞬间弹出三百六十枚造型古朴、边缘锐利的青铜卦爻!这些卦爻如同拥有生命,在半空中自行飞舞、组合、拼接!眨眼间竟凝成了一座高达一丈、精细无比的青铜浑天仪虚影!
嗡!
浑天仪虚影形成的瞬间,一道清冷的、带着星图信息的月白光华从穹顶投射而下,精准地穿过浑天仪!当光华中那道妖异彗星的虚影扫过浑天仪上标示的“天市垣”(象征民间集市的星区)时——
异变再生!
浑天仪虚影猛地爆发出刺目的金光!金光沿着青铜卦爻构成的刻度疯狂蔓延,最终汇聚于地面!被金光浸透的卦爻所对应方位的地砖缝隙,突然剧烈震动起来!
轰!轰!轰!轰!轰!轰!轰!轰!轰!
九声沉闷的巨响如同巨石坠地!九面高大厚重、覆盖着厚厚铜绿与历史尘埃的青铜屏风,如同沉睡的巨人被唤醒,破开地面坚硬的青砖,带着无匹的威势轰然升起,将三人围在中心!
屏风表面的铜绿被内部金光逼退剥落,露出其下密密麻麻、细小如蚁的阴刻文字!每一个文字都古朴苍劲,蕴含着浩渺星海的智慧与禁忌——正是失传近千年的、传说仅存于皇家秘藏中的《甘石星经》之秘传篇章《妖星占》!
借着浑天仪金光映照,其上文字清晰可见:
【彗星西出,状若天帚,其柄所指,祸福攸关。彗孛干犯紫微垣者,星宇震荡,其下必有龙蛇起陆,山河易鼎!】
【荧惑(火星)守心(心宿二)逾三月,赤光灼灼侵中宫者,主河西千里沃野,王气勃发,地脉凝形…化玄鳞!】
然而,当萧云枫的目光落在经文尾端那“玄鳞”二字之上时——
滋啦!
“玄鳞”两个字的刻痕如同吸血的妖虫,内部猛地渗出粘稠、暗红的液体——那是掺入了朱砂、硫磺和某种奇特生物血液的松烟墨!墨迹甫一接触冰冷青铜屏风表面那层致密的氧化层,瞬间如同强酸泼铁,发出刺耳的腐蚀声!氧化层被溶解,露出底下光亮的青铜胎体,墨血则如同拥有生命般在光亮的胎体上急速蔓延、重组!
仅仅数息!一幅散发着血腥与不祥气息的、呈逆时针旋转的二十八宿星图在青铜屏风上凝聚而成!星图核心,空间仿佛塌陷!一点金光乍现!半枚通体枯焦、遍布裂痕的佛指撕裂虚空,破图而出!
佛指并未停留,带着一串燃烧的金色尾焰,如同宿命的流星,首射石窟东北方向!指风过处,坚硬的岩壁上发出“嗤嗤”的腐蚀声,瞬间蚀刻出一道深深的、指向远方的凹痕!凹痕尽头,显现出阴山山脉苍莽的轮廓线条!
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,在阴山轮廓下方,一道深不见底的血色裂谷被标记出来,旁边用小字铭刻:“幽冥血玉髓·母矿”。而裂谷最深处、阴影汇聚的地方,那些嶙峋倒悬的巨大钟乳石群投下的杂乱影子,在岩壁上诡异地蠕动、组合!几个呼吸间,一副线条狂野、烽烟弥漫的边关狼烟烽燧图赫然显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