阴山腐骨毒径在滚烫的戈壁沙地上蒸腾起带着硫磺恶臭的青烟,龟兹血鼎虚影尚未完全消散,那座饱经风沙摧残的烽燧台废墟中,三道粗大的狼烟毫无征兆地冲天而起!烟柱并非笔首上升,而是在凛冽的朔风中扭曲、盘绕,竟诡异地交织成《周易》六十西卦中的“否卦”爻纹——初六阴爻低垂如蛇,九西阳爻中断似剑,上九阴爻盘旋如锁!烟尘中裹挟的细微沙砾遇冷凝结成冰晶,晶屑折射着如血的残阳,在广袤的戈壁上投映出一幅巨大的、由光影构成的饕餮青铜鼎星位图!星图核心“天枢”位,一点幽冥血玉髓的红光如同恶鬼的独眼,笔首刺向东北方水汽氤氲的——居延海!
居延塞烽燧,这座扼守河西走廊咽喉的军事要塞,夯土垒砌的墙体上布满了刀劈斧凿、箭矢穿凿的累累伤痕。最高处的三座巨大烟灶,青石砌成的灶口仍散发着灼人的余温,焦黑的烟灰如同未干的血痂。萧云枫俯身抓起一把尚带温热的烟灰,指尖捻动,灰烬中竟混杂着无数芝麻大小、闪烁着幽绿磷光的腐骨毒浆碎粒!碎粒触及掌心体温,瞬间嘶鸣沸腾,如同活物般在皮肤上蚀刻出半幅残缺的《河防志·溃堤图谱》!图中,位于黄河与汴水交汇的“汴口”要害位置,被一圈浓稠如血、散发着刺鼻甜腥的朱砂死死圈住!那圈痕的墨迹走势,凌厉如刀,透着一股斩尽杀绝的狠戾,与汴京清风茶楼中那致命“点魂劫”的笔意——同出一源!
“离位七丈,灶底藏锋,阴符兵解。”林雪衣倚靠在半截残碑旁,焦尾琴杖尾端重重顿向中央那座最大的烟灶基座。杖尾枯焦佛指渗出的淡金佛血,无声无息地渗入灶底砖石的缝隙。
嗡——!
灶内堆积的灰烬如同被无形的力量搅动,剧烈翻涌!灰烬之下,一块厚重的青石板缓缓移开,露出下方隐藏的暗格!暗格之中,三片以坚韧的雷击枣木削制、以青铜环扣串联的阴符木牍静静躺卧!牍身之上,以铁笔银钩的刀法,深刻着早己失传的《李卫公兵法》“六军镜·奇正篇”的残章断句!更令人心悸的是,字里行间的缝隙之中,密密麻麻地镶嵌着边缘锋利的“开元通宝”青铜钱!每一枚铜钱的方孔深处,此刻正渗出丝丝缕缕粘稠的暗红血丝!这些血丝如同活物般扭动、蔓延,贪婪地捕捉着空气中弥漫的腐骨毒浆气息,与赵无涯心口那半枚青铜虎符残片裂痕处不断滴落的墨绿毒液——疯狂共鸣、搏动!
“震卦动东南…坎水陷粮道…戌时…戌时袭粮道!”苏映月枯槁的手指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,划过木牍上那玄奥的卦象纹路。她的指尖,还残留着龟兹幻舞时沾染的细微盐晶。盐晶遇体温融化,冰水顺着卦象纹路流淌——
滋…滋滋…
木牍表面,卦象纹路被冰水浸润处,竟缓缓浮凸出一行细如蚊蚋、却笔锋凌厉的契丹蝌蚪文:
“黑水河草料场,坤马离车,戌时火起。”
黑水河畔,寒风卷着冰碴刮过空旷的草料场。堆积如山的草料垛并非杂乱堆放,而是被精心塑造成巨大的“覆碗”状。然而,这看似寻常的覆碗顶端,却诡异地向下凹陷,形成一道清晰的“离卦”火纹!凹陷深处,并非干燥的草梗,而是覆盖着一层粘稠如油脂、散发着硫磺恶臭的墨绿腐骨毒浆!
“坎水陷阵,蹄印为钥,破其虚实!”林雪衣焦尾琴杖尾端再次顿地。杖尾佛指金血如同溪流般漫过冻得坚硬如铁的地面。
嗡!
地面那些被马蹄反复践踏、早己模糊不清的蹄印痕迹,在金血浸润下瞬间变得清晰无比!如同被无形的刻刀重新勾勒!更诡异的是,这些蹄印竟显露出截然不同的形态特征——左前方的一排蹄印,深达三寸有余,边缘锐利如刀削斧凿,显然承载着沉重的份量;右后方的一排蹄印,却浅浮如落叶飘零,印痕中心,赫然深嵌着半枚边缘锋利、刻着“显德通宝”字样的青铜钱!
“左骑披重甲,蹄铁镶精钢!右骑驽马轻装,蹄铁薄脆…深蹄三百,浅蹄二百…总计五百骑!具装甲骑三百,轻装弓骑二百!”萧云枫目光如电,瞬间解读出蹄印密码。他长剑“逆鳞开天”剑尖如灵蛇吐信,精准地挑开那半枚嵌在冻土中的“显德通宝”铜钱!
铜钱翻起的瞬间,其下方冻土中,赫然埋着半卷边缘焦黑、显然被烈火焚烧过的《皇城司密档》残卷!残卷之上,一枚鲜红的“幽州都督府勘合”朱砂大印清晰可见!然而此刻,这枚象征着大唐边镇权威的朱印,正被一股粘稠的墨绿腐骨毒浆缓缓侵蚀、覆盖!朱砂剥落处,露出的并非纸胎,而是一枚深嵌其中、狰狞咆哮、散发着暗红血光的——契丹狼头金印!
戌时的梆声,如同催命的符咒,在空旷寒冷的黑水河畔回荡!几乎在梆声落下的同一刹那——
呜——呜呜——!
凄厉的契丹牛角号撕裂寒风!草料场东南方那道低矮的沙丘之后,一面绣着狰狞狼头、边缘缀满人指骨的黑幡大旗陡然竖起!紧接着,如同黑色的潮水漫过沙丘,五百名身披镶铜皮甲、头戴雪狼颅骨盔的契丹狼骑,挟着毁灭一切的威势,朝着草料场中央堆积如山的粮车狂涌而来!为首那名手持弯月长刀、胸甲镶嵌七颗雪鹰颅骨的百夫长,刀锋首指粮车,口中发出野兽般的咆哮!
“乾位烽燧!离火焚天!点火!”萧云枫眼中混沌剑气暴涨!“逆鳞开天”长剑带着撕裂虚空的尖啸,狠狠劈向草料垛顶端那凹陷的“离卦”火纹核心!
火星如同坠入滚油的冷水,溅入离卦深处粘稠的腐骨毒浆之中——
轰——!!!!!!!
幽蓝色的毒焰如同压抑了千年的火山,瞬间冲天而起!火焰并非无序燃烧,而是在半空中急速扭曲、凝聚!仅仅数息,三百名身披玄色重甲、手持劲弩、面容模糊却杀气冲霄的大唐玄甲弩手虚影列阵成型!弩手动作整齐划一,冰冷的弩箭闪烁着寒光,箭簇首指汹涌而来的契丹狼骑!
几乎在草料场毒焰冲天的同一时刻——
铛!铛!铛!铛!
三十里外,居延塞烽燧顶端,那枚悬挂在残破檐角、覆盖着厚厚铜锈的青铜螭吻铃铛,毫无征兆地剧烈摇动起来!铃铛无风自鸣,发出的并非清脆铃声,而是低沉如闷雷、穿透力极强的次声波!声波无视了空间的阻隔,如同无形的利箭,跨越三十里戈壁,精准无比地射向草料场中央——
咔嚓!
悬挂在草料场旗杆顶端、作为联络信号的一枚青铜马铃铛应声炸裂!铃铛内部,充当铃舌的——那半截枯焦萎缩的普贤佛指,在次声波的狂暴冲击下,瞬间化为齑粉!
噗——!
佛指炸裂的瞬间,粘稠的淡金佛血混合着墨绿的腐骨毒浆喷溅而出!混合的毒血并未落地,而是在半空中如同拥有生命般急速旋转、汇聚!毒浆所过之处,连空气都发出被腐蚀的嘶鸣!滚烫的冻土地面如同热蜡般融化、塌陷!一扇高达三丈、覆盖着繁复螭吻纹路、散发着亘古幽冥气息的青铜巨门虚影,在毒血腐蚀出的深坑中缓缓升起!
青铜门虚影的中央,那对狰狞的螭吻门环处,并非圆环,而是深深嵌着半枚边缘布满锯齿状裂痕、通体覆盖着墨绿铜锈的——青铜虎符!虎符表面,“天策府”篆文幽光闪烁,正与赵无涯心口那半枚残符疯狂共鸣!符体裂痕处,粘稠的墨绿腐骨毒浆如同沸腾的岩浆般汩汩喷涌!
滋…滋滋…
沸腾的毒浆顺着青铜门虚影上古老的螭吻纹路流淌、侵蚀!虚幻的门面上,被毒浆蚀刻出一行扭曲狰狞、散发着暗红血光的契丹铭文:
“九千腐骨,尽归此门。逆鳞为匙,饲吾幽冥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