去广西,不是洪秀全的心血来潮!
经过一个多月来的折腾,洪秀全己经理智了许多。
去广西,具体说,是去广西贵县的赐谷村。
贵县,即今天的贵港市,大清一朝,属于浔州府。
之所以要去贵县赐谷村,首先是为了解决吃饭问题。
洪秀全的生母王氏,娘家就是赐谷村。
舅表兄王盛均到官禄?村串亲戚时,己经加入了拜上帝教。
在洪秀全定都天京之后,为了避“王”讳,所有姓王的,一律改为姓黄,即便自己的娘舅家也不例外。
为故事叙述的方便,咱就称黄盛均吧。
其次,与广东相比,广西地处偏僻,居住着大量的少数民族。
由于相对封闭,广西人对洋教并不那么排斥。
洪秀全和盘托出自己的考虑,冯云山大为赞赏。
主意打定,俩人就沿着崎岖的山道,往西方走去。
走了三天,这日上午,俩人到了南江排。
南江排,属于三连地区,即连州、连南与连山。
三连地区,位于广东、广西、湖南三省交界处,是瑶族的聚居地。
南江排是个形势颇大的瑶寨,建在海拔六百多米的山上,地势极为险峻。
放眼望去,只见成片的吊脚楼,密密麻麻,依山而建,蔚为壮观。
走进瑶寨,窄窄的石阶,巷道曲折,形成纵横交错的阡陌。
己是农历六月初,艳阳高照,暑气逼人。
但瑶寨的海拔高,寨子里倒是凉爽宜人。
俩人走过一段条石路,瑶寨南边的低洼地带,有一处集市。
集市上,大多都是以物换物。
瑶民将自己采集来的药材等土特产,换回一些生活必需品。
洪秀全兴奋地说:
“云山兄,这里远离官府,咱俩可以放开手,大干一场了。”
冯云山也按捺不住激动,在包囊中翻找着他的竹板说:
“我们终于找到了自己的舞台,瞧我的!”
俩人来到人群稠密之处,放下行李,顾不上劳累,立即开始宣教。
冯云山故伎重演,一通竹板打得连天响,口里还是那一套说辞。
果然,立刻吸引了几十个人围了上来。
冯云山见听众不算少了,这才收起竹板,抱了抱拳说:
“诸位乡亲,在下姓冯,名云山。身边的这位,是拜上帝教的教主洪秀全。”
洪秀全往前跨了两步,也抱抱拳,算是跟大伙儿见了面。
冯云山又说:
“洪教士潜心西学,创立了拜上帝教,教人信奉上帝,弃恶从善。下面,就听听洪教士的布道吧!”
洪秀全往中央一站,用他的广东客家话,朗声说道:
“大伙儿常说,自从盘古开天地,三皇五帝到如今。其实,这是个谬误!创造这个世界,开天地的,不是盘古,而是上帝……”
刚讲到这里,前面站着的几个人,一脸懵怔,指着冯云山和洪秀全,高声叽里呱啦的,说了一通什么。
可惜,洪秀全俩人一句也没听明白。
他听不明白,这一点也不奇怪。
因为,这里居住的,都是土著瑶民中的八排瑶,他们交流的语言叫八排瑶语。
八排瑶语属于瑶族勉语的一个分支,被称为藻敏方言。
藻敏方言,在描述新生事物时,偶尔也借用汉语,但是,语序都变了,比如,白豆腐称为豆腐白,冷水称为水冷。
冯云山与洪秀全刚才的话,土著瑶民们也一句没听清。
他们俩虽然说的是汉语,可也并非标准的普通话,而是客家话,也是地方方言。
嘚,这是两套语系,存在语言交流上的严重障碍!
俩人明白了原因,顿时泄了气。
这就像用尽了力气打出拳,却打到了棉花上。
难不成,还得找一位翻译吗?
可是,在这个偏僻的瑶寨,往哪里去找翻译呢?
正在这时,从人群的后面,挤进来一位西十岁上下的男子。
他穿着长衫,并非当地瑶民的民族服饰。
这名男子抱拳施礼,问道:
“二位,听你们刚才所言的拜上帝教,可是来这里传教的?”
好在,这次,俩人都听清楚了,连连还礼称是。
男子左右瞧了一眼,悄声说:
“此处非说话之地,请随我来!”
洪秀全与冯云山对视一眼,心里话,反正也没法宣讲教义了,先跟着他去,再做计议!
俩人掂起行囊,就跟着男子往瑶寨中走。
看热闹的人群一哄而散。
冯云山忍不住好奇,边走边问道:
“这位义士,敢问尊姓大名?你这是要带我们到何处去?”
转过一个街口,见没人了,男子才停下脚步,回答道:
“义士不敢当!在下廖俊科的便是!”
冯云山与洪秀全赶紧施礼:
“原来是廖兄!受我们一拜!”
廖俊科连忙制止住说:
“不必多礼!两位一看就是有识之士,不知从哪里来?要往何处去?怎么在这里布道呢?”
洪秀全就如实向廖俊科说了打算。
毕竟,还不知对方的底细。
冯云山给洪秀全使眼色,意思是切莫多言,就问道:
“廖兄,听你的口音,也不是本地人,怎么流落此处?”
廖俊科呵呵一笑:
“这位老弟,算你说对了。我家是增城的,咱们同属广州府,也算老乡。我来此地做塾师,己经三年有余。”
怪不得呢,原来遇到了老乡!
洪秀全顿感亲切,说道:
“不瞒廖兄您,冯兄与在下,在家乡时,也是个教书匠!”
廖俊科一听,也蛮高兴说:
“人不亲行亲。我们三人相聚南江排瑶寨,也是缘分啊。时近午时,不知二位要往何处打尖?”
冯云山与洪秀全脸一红,没了言语。
他俩的午餐还没有着落,正想着如何化缘呢。
廖俊科倒是善解人意,看出了二人的尴尬,相邀说:
“二位,如不嫌弃,就随我去寒舍,虽无美味佳肴,但粗茶淡饭,聊可充饥!”
俩人大喜,拱手相谢,跟着往瑶寨的高处走去。
洪秀全一边走,一边慨叹道:
“我俩本来是要去广西贵县,路经此地,想顺便发展信徒,没成想语言不通,这计划是要泡汤了!”
廖俊科回过头来,一脸严肃说:
“洪教士,幸亏当地人听不懂你的话,否则,今天你可惹大麻烦了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