寒砚阁地宫深处,石壁渗着幽蓝水汽,如万载不化的冰泪。李玄烛握剑的手青筋暴起,剑锋抵着刻满星轨的石门,忽闻身后五姝衣袂轻响——刘华月指尖火蝶己蜷成微光,钱明珠腕间水纹凝作霜花,耶律霜颈间金佛泛起裂纹,阿史那月发间狼首图腾褪成苍白,谢琅袖中枯荣枝正簌簌落瓣。
“玄烛哥哥,莫回头。”刘华月的声线裹着颤音,却比平日多了三分决然。五姝分立五角,指尖同时渗出鲜血,血珠未落,便被某种无形之力托举成弧,在尘埃中勾连出五芒星阵。火蝶敛翅,碎成万千流萤,融入血阵时竟燃起点点幽蓝;水纹凝冰,裂如枯骨,每道缝隙都渗出珍珠般的泪;耶律霜指尖血滴在金佛眉心,鎏金剥落处显出血色梵文,佛像双目微阖,似在为众生哀恸;阿史那月咬破狼首图腾,青焰骤熄,唯有喉间溢出的狼嚎化作呜咽;谢琅折下枯荣枝,花瓣凋零如往生絮,残枝插入阵眼时,竟在石缝里生出寸许新芽。
五道光痕自五姝眉心冲天而起,火、水、金、木、狼首虚影在阵中重叠,恍若五劫同辉。石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,裂纹如蛛网蔓延,而五姝身形己透明如薄纱。李玄烛猛然转身,看见钱明珠朝他笑,唇语说“活下去”;耶律霜合十的指尖仍有金粉飘落,像极了初遇时她赠他的平安符;阿史那月眼底的狼性褪尽,只剩草原般辽阔的哀伤;谢琅则望着那株新芽,眸中倒映着春回大漠的幻影。
“不——”玄烛扑过去时,只攥住谢琅半片残袖,枯荣香混着铁锈味刺入喉间。五姝的身形化作光点,依次没入他的衣襟,最后是刘华月的火蝶,停在他眼角,凝成一颗温热的泪。石门轰然洞开,冷风卷着尘土扑面而来,却照不进一丝天光。他跪在空荡荡的地宫里,听见自己的声音碎成齑粉:“原来五劫的尽头,是让我一个人继续做棋子——而你们,连做棋子的资格都没有……”
他的指尖轻轻着石门内侧的铭文,那几个古篆字仿佛散发着冰冷的寒光,让他的手指都微微颤抖起来。“申屠氏血脉,代掌墨牢”,这短短的几个字,却蕴含着无尽的秘密和责任。
突然间,他的脑海中闪过五姝眼角那颗泪痣的画面。那颗泪痣的位置,竟然与族谱中初代替身的画像完全一致!这惊人的巧合让他心中一震,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涌上心头。
他低头看着掌心的火蝶泪,那只红色的蝴蝶在他的掌心燃烧,仿佛要将他的皮肤灼伤。恍惚间,他仿佛看到了五姝在往生河畔漫步的身影,她们的衣袂飘飘,不染尘埃,宛如仙子一般。而他自己,却永远被隔在奈何桥的这一头,连她们的倒影都无法相拥。
“这局棋,我不奉陪了。”他喃喃自语道,声音中透露出一丝决绝。然后,他毫不犹豫地将剑刺入自己的掌心,鲜血如泉涌般流出,溅落在那株枯荣新芽上。
刹那间,满室墨香如狂潮般翻涌,将石门上的星轨冲刷成一片猩红。那猩红的颜色,仿佛是被碾碎的情丝,在轮回中绽放出的恶之花。
在五劫墨牢的深处,终于响起了第一声不甘的叩问。那声音在墨香的浪潮中回荡,带着无尽的哀怨和愤恨,似乎是被囚禁在这里的灵魂在发出最后的呐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