辰时三刻,太和殿的鎏金香炉吐着龙涎香,苏悦跟着禾九溟踏入殿内,袖中契约纹突然发烫——那是三十步外的牡丹花丛在哀鸣,花根处缠着缕极细的魔气,正是昨日被她治好的御花园梅树残留的饕鬾残魂。
“这不是侯府的三小姐吗?”安乐公主的笑声像银针,她腕间的珊瑚珠串碰撞着,指向殿中央的青玉花台,“听闻你在侯府能让枯木逢春,不如让本宫看看,这花台上的‘雪魄梅’,你能催开几瓣?”
殿内贵女们交头接耳,目光落在苏悦腕间若隐若现的草纹上。她知道,这是安乐公主替淑妃一脉的报复,雪魄梅乃极寒之花,此刻花台上覆着三尺厚冰,正是要逼她动用灵草本源。
“公主说笑了。”苏悦屈膝行礼,指尖抚过案上的青瓷盏,茶水表面突然浮起细小草纹,“雪魄梅花开需三载霜雪,臣妾哪有这般能耐?”
“哦?”安乐公主挑眉,腕间珊瑚珠突然迸裂,红珊瑚滚落在花台边缘,“可本宫听说,三小姐在侯府嫡子院,可是让枯死三月的兰草瞬间抽芽呢。”
殿内气温骤降,苏悦感觉心口的草心正在被寒气刺痛。她抬头,看见禾九溟站在武将之列,袖中黑雾翻涌却不敢靠近——他在忌惮皇帝的目光,更怕自己的魔气激化雪魄梅的寒毒。
“既然公主想看。”她忽然轻笑,指尖划过花台边缘的红珊瑚,草纹顺着珊瑚的纹路蔓延,“那臣妾便献丑了。”
话音未落,三尺厚冰突然发出脆响。苏悦的发间白草无风自动,右耳化作半片草叶,透明的叶脉间流转着微光。她掌心按在冰面上,草纹如藤蔓般爬满花台,被寒气冻僵的梅枝竟在瞬间抽出新芽,五朵雪魄梅次第绽放,花瓣上凝着的不是露珠,而是她指尖渗出的草汁。
“好!”殿内贵女们惊呼,却在看见梅枝上缠绕的淡青藤纹时,突然噤声——那藤纹,分明是灵草特有的生息纹。
安乐公主的脸色青白,她没想到苏悦竟真的催开了雪魄梅,更没想到梅枝会显露出灵草纹路。她猛地转头,望向皇帝:“陛下,这、这分明是妖术!”
殿内突然死寂。苏悦感觉自己的草魂正在被镇魔香侵蚀,发间白草又添三根,指尖几乎透明。她抬头,看见禾九溟正缓步走来,袖中黑雾裹住她的草纹,替她挡住仙界护法的探查。
“回陛下,这是臣府的‘草木引’秘术。”他的声音像松涛,沉稳中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,“臣祖上曾与灵草族交好,故能借草木生机催花。”
皇帝的目光落在苏悦右耳的草叶上,那里正因为过度使用能力而泛着焦枯的黄:“禾爱卿的秘术,倒是与饕鬾宿主的身份相得益彰。”他忽然轻笑,却未达眼底,“只是这灵草引,用多了怕是要伤本源吧?”
禾九溟的瞳孔骤缩,他听见皇帝话中暗藏的威胁——若苏悦真是灵草,那她与饕鬾的共生,便是对仙界最大的挑衅。他忽然转身,向苏悦伸出手,掌心的魔纹与她的草纹交缠成环:“臣府的秘术,自然由臣来护。”
苏悦望着他眼中的警告,知道他在提醒自己收敛。她将手放入他掌心,感觉他的体温透过薄纱传来,草纹瞬间安稳了几分:“让陛下见笑了,臣妾不过是学了些皮毛。”
殿外忽有北风呼啸,吹得檐角铜铃乱响。苏悦的草纹骤然亮起,她“看”见御花园方向,三尊仙界护法正借着镇魔香隐匿身形,向太和殿逼近。更骇人的是,皇帝袖中藏着的,正是能抽取灵草心的斩情刃碎片。
“陛下,臣有本奏。”禾九溟忽然开口,虎符重重拍在丹墀上,“关于饕鬾残魂现世一事,臣己查到幕后主使——”
“够了。”皇帝打断他,目光扫过他与苏悦交缠的手,“今日是安乐公主的及笄宴,爱卿还是等明日早朝再议吧。”
苏悦感觉心口一痛,那是禾九溟在强行压制饕鬾的躁动。她知道,皇帝这是在警告他们,莫要在宫中展露过多异能,更莫要试图挑战仙界的权威。
“臣妾突然不适。”她轻声说,指尖掐入禾九溟掌心,用草纹传递危险信号,“想借故告退。”
禾九溟点头,转身向皇帝行礼,却在转身瞬间,袖中黑雾卷走殿内所有的镇魔香。苏悦趁机催动草纹,让殿内盆栽的枯叶纷纷飘落,遮住仙界护法的探查。
“去吧。”皇帝挥袖,目光却落在苏悦发间的白草上,“三小姐既懂草木,明日便去御花园照料雪魄梅吧,也好让朕看看,这‘草木引’秘术,究竟是妖是仙。”
殿外的春雨突然落下,苏悦跟着禾九溟踏出殿门,感觉自己的身体正在变轻,像要化作草絮飘散。他忽然转身,用大氅挡住她的身形,指尖划过她右耳的草叶:“傻草,明知雪魄梅是寒毒,还硬要催开。”
“可我更怕你被他们怀疑。”苏悦低语,草汁混着雨水滴在他掌心,“你看,你的魔气,现在比任何时候都安稳。”
禾九溟望着她逐渐透明的指尖,忽然想起密室中的星图——焚心劫的星位,正在他们交缠的手掌下,悄然亮起。他忽然轻笑,黑雾在掌心凝成细小的玉净瓶,瓶中盛着她的草心:“以后别再这样,你若枯萎,我的饕鬾,便真的没了归处。”
春雨掠过檐角,打湿了苏悦发间的白草。她知道,今日的宫宴,不过是更大劫数的开端——皇帝的猜忌,仙界的追杀,还有他们之间逐渐明晰却不敢言说的情愫,都像雪魄梅的寒毒,正在一点点侵蚀着共生契约的根基。
第十三章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