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道厨劝酒先声夺人,赢得了“满堂彩”,江涛紧张的心情也略略宽松了些,按预定步骤接着便是奉酒。
他偷眼望向花园外,见范通己在拱门等候,忙挥手示意,喊道:“奉酒。”
奉酒就是请宾主选酒,在汴京高级宴会中,西司六局会把各种酒装上一小瓶,在第一盏菜肴之前奉上,待宾主挑选好后,茶酒司便会按每人喜好不间断的晒酒上酒,这样即能保证席上酒水不断,也可避免场面上杯盘狼藉的尴尬。
听到江涛招呼,范通忙走进花园,手中同样捧着木盘,里面放着好几个酒壶,酒壶也不甚大,也就能倒个三西盏酒。
江涛迎了上去,轻声问道:“一切皆妥?”
范通把木盘一举:“酒水都己备妥,略大些的酒壶是出门倒,其他皆调入了饮子。”
江涛接过木盘,捧到赵太承面前笑道:“请几位相公品鉴,先上个五六种,若对了脾胃,就换大壶来。”
“哦,竟有如此之多,且先送与客人吃,至于……至于老朽嘛。”
赵太承说的这里甚是犹豫,显然想起上次发酒疯之事,踌躇了半晌,终于下定决心:“至于老朽,你透瓶香只管大盏晒来。”
江涛心里暗笑,看来赵太承确是内行,知道透瓶香是好酒,又暗自担心,就凭着上次踢花盆的这种酒品,说不定今天喝爽快了就会动手打人了,当下也不敢多嘴,只一味应诺着。
此时又听到王安石笑道:“赵公见谅,晚生不善饮酒,只取那饮子来便是。”
赵太承笑道:“原来果真如此,也罢,取一盏酒置与案前,饮不饮随介甫的意思,且多吃些菜。”
苏轼亦是会意一笑,原来坊间有传闻王安石不喜饮酒,且脾气执拗的很,连顶头上司开封府包大人劝酒也不给面子。
“介甫不喜饮,子瞻却与老朽一般,爱喝上几杯,你且把带来的酒都奉上,让子瞻一一品鉴,若是对了他的脾胃,你那无名无姓的酒岂不就有名字啦。”
赵太承笑着示意江涛把木盘送到苏轼那里。
江涛知道赵太承有意促成这件美事,忙木盘送到苏轼面前,又倒满一盏透瓶香,捧给了苏轼。
苏轼笑道:“在下喜饮,但这也太多了些。”
说罢接过一口饮尽,突然猛的呛出声来,惊道:“此酒好生猛烈,怕是难以入口。”
江涛一惊,暗骂自己糊涂,这等烈酒也只有象赵太承这般的老酒虫才能接受,常人如何受得了。
忙又取了一小壶,打开壶盖一看,见酒水并非纯白,显然加入了饮子,这才放心的倒满递给苏轼。
苏轼接过,这次非常谨慎,只呷了一口,不由面露喜色,赞道:“这酒味甚妙,可还有淡些的。”
江涛口中称是,举着木盘轻声问范通:“要酒劲最小的。”
范通指了指其中一瓶,轻声道:“这瓶虽称是酒,其实饮子占了七成,只兑了一点点透瓶香。”
江涛倒出一盏捧与苏轼,心中暗自叹息,苏大才子啊苏大才子,你词中不是把酒问青天,便是诗酒趁年华,更有光阴须得酒消磨,听着含酒量颇高啊,闹了这么大的动静,原来也就几汤勺的酒量。
苏轼接过,一口饮下后对着赵太承大赞道:“真的佳酿。”
赵太承笑道:“既然如此,也不枉宋家班一番心意,不妨帮着取个名字,也算成全了这酒。”
苏轼亦笑道:“待品过几种酒后,总要献丑一番,但晚生现在也想卖弄一番,此酒名叫个人来取吧。”
说罢向着花园外一招手,一个书童急急跑了过来,拱手道:“相公有甚吩咐。”
苏轼不语,只让江涛倒酒让那书童品尝。
江涛依言换盏倒酒,走到书童面前,这才认出这便是与牛二闲谈的小孩,只是那时相隔甚远,瞧得并不真切,如今走到近前,才发现那书童很有些书卷气,不禁心下疑惑,有道是物以类聚,人以群分,这般人物怎会与牛二相谈甚欢,似乎很是投缘,虽心中困惑,也不敢多看,只是垂手侍立。
苏轼笑道:“你且喝口酒,然后取个酒名字吧。”
那书童年龄虽幼,却是一点也不怯场,谢过后面不改色的一口饮尽。
江涛看的愕然,真是有志不在年高,酒量也不在年高,看来这书童的酒量比苏相公大许多。
苏轼问道:“你可为这酒起个名字,看你学问可有长进。”
那书童躬身道:“那就献丑了,这酒清冽,尚未入口己是香气扑鼻而来,也不用起甚名字,首接用词牌名满庭芳,不知苏相公意下如何?
苏轼尚未应答,赵太承己击案大赞:
“妙妙,起的名字这般雅趣。”
那书童道:“蒙赵相公赏识,小可那有甚么才华,只是在苏相公跟前听差,自然听的多了些。”
说完做了个揖,躬身退了下去,依旧在花园外侍立。
赵太承笑道:“果然苏相公身边皆是文雅之人,谈吐得体,既然如此就上满庭芳,今日定与两位才子一醉方休,老朽是个俗物,也就吃得些出门倒,也搬上一大坛来吧。”
苏轼忙对赵太承道:“这满庭芳虽则妙,然还望再赐些略薄的酒来吧。”
赵太承笑着对江涛道:“就按苏相公说的去办。”
江涛连连称是,招呼牛二同去取酒,趁着时机问道:“你与那书童谈些甚么,说的如此投缘?”
牛二叹道:“咱牛二虽年少,但坊间的那些把戏,什么斗鸡走狗,骰子牌九,蹴鞠相扑倒也知道些,没想这高俅年纪比我还小,竟然精通的很,说起来头头是道,咱一向不甚服过人,这次算是真的服了。”
“你打住,打住,刚才你说的什么?”
江涛眼瞪如铜铃,连喘气也急促起来。
牛二疑惑的看着江涛:“我说他本事很大,玩什么都在行。”
“我问的是,他叫什么名字?”
“叫高俅啊,祖上也曾阔过,后来家道中落,成了破落户。”
高俅!高俅!这可是水浒传里响当当的反派,听着牛二所说,面前这个书童,哦!不!面前这个高俅履历确实与水浒传里相同,他确实有段跟随苏轼的经历。
莫非这个书童真是以后的高太尉!
别看高俅斯文的很,其实也是个泼皮,与牛二一般无二,怪不得两人一见面就投缘。
原来水浒传里的两个泼皮无赖竟然有交集,弄不好还是发小,这可万万没想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