苏默走出厨房，将洗净晾干的双手在围裙上擦了擦。他走到门口，小暖在长凳上安稳睡着，脸上残留一点灰扑扑印记。王婶扎的两个小羊角辫，随着她的呼吸微微颤动。苏默的目光落在小暖的辫子上，一个浅淡的微笑浮上嘴角。昨天他鼓捣出来的鸡窝头，和这对比，差得远。他用指尖轻抚过小暖的脸颊，动作轻柔。小暖无意识地蹭了蹭。
他转身，目光落在饭馆大门上方那块空白木板。店铺盘下，名字还没挂。他从角落里找出昨天李大爷留下的一块木板，木板表面粗糙，没有上漆。他又从柜台里翻出几支毛笔和一小瓶墨汁。墨汁的瓶盖粘在瓶口。苏默拧动手指，瓶盖纹丝不动。他眉头皱起，手指加力，咔嗒一声，瓶盖断裂，墨汁溅出几滴，落在木板上，留下一片狼藉。
苏默看着手中断裂瓶盖，又看看木板上的墨点，他轻摇头。他从货架上扯下一段粗麻绳，拿起那块沾墨木板。他用毛笔蘸了点墨汁，在木板上写下“苏记”两个字。笔画歪扭，墨迹深浅不一，完全不像他过去在任务简报上写下的字迹。他写完，举起木板，细细审视。这块招牌，带着粗糙的真诚。他感到满意。
苏默拉过木梯，将麻绳绕过招牌，另一端系在门楣两侧挂钩上。他踩上木梯，梯子发出吱呀响声。他将招牌挂好，向下退了一步，仰头望向那块新挂上的招牌。阳光正好，将“苏记”两个字映照清晰。他嘴角上扬，眼中带着期待。长凳上的小暖揉着眼睛醒来，她看到那块新挂的招牌，大眼睛闪了闪，奶声奶气地欢呼：“爸爸，新名字！”饭馆有了名字，孩子有了名字，从此有了独一无二的身份。他要在这里，靠一双手，将小暖养大，给她一个安稳生活。
他从木梯上下来，将木梯靠在墙边。他回到厨房，打开灶台煤气罐，点燃炉火。蓝色火焰跳跃。他从米缸里舀出两碗米，淘洗干净。他将米倒入锅中，加入适量水，大火烧开，转小火慢煮。苏默看着炉火，思绪平静。煮饭比打仗简单，按部就班，总能煮熟。他这样告诉自己。
饭锅在灶台咕嘟作响，冒着白色蒸汽。苏默从王婶送来竹篮里取出两枚鸡蛋，青翠青菜也洗净待用。他拿起案板上的锅铲。锅铲是铁的，沉甸甸的，手柄处磨得光滑。苏默握着锅铲，指尖反复手柄。他过往，指尖习惯冰冷枪械，锋利刀刃。这锅铲，陌生触感。它笨重。
苏默将洗净青菜放在案板上，拿起菜刀。他拿起菜刀，刀刃锋利。他将青菜放在菜板上，刀刃落下，青菜切成小段。他动作干脆利落，菜刀在他手中，仿佛有了生命。这是他惯用的精细控制。他感到满意，看着案板上的菜段。
他将青菜段放入碗中，倒出锅中米饭，米饭颗粒分明，冒着热气。苏默看着蒸好米饭，心里浮起成就感。米饭没煮砸。
苏默拿起两枚鸡蛋。他抬起手，用指尖轻敲蛋壳。蛋壳纹丝不动。苏默眉头皱起。他手指稍微加力，咔嚓一声，蛋壳碎裂，蛋液流出，淌了一手。他看着掌心黏腻蛋液，手指僵住。他过去，用刀剖开最坚硬防弹衣，徒手撕裂钢板。现在，一枚小鸡蛋，让他狼狈。
他用湿毛巾擦干净手掌，又拿起一枚鸡蛋。这次，他用手掌轻轻搓了搓。他控制着力道，这次，蛋壳裂开一道细缝。蛋液顺利流入碗中。苏默看着碗中黄色蛋液，长出一口气。这比他预想的难。他拿起筷子，搅动蛋液。筷子在他手中，灵活转动。蛋液在碗中打转，很快变得均匀。
苏默将炒锅架在炉火上，倒入少量食用油。油烟冒起，热气扑面。他将搅匀蛋液倒入锅中。嘶啦一声，蛋液迅速凝固。苏默拿起锅铲，开始翻炒。锅铲在他手中，动作僵硬。他过去，用军刺快速穿透敌人。现在，这锅铲，无法自如地翻动锅中蛋液。蛋液粘在锅底，苏默用力铲动。锅铲与锅底发出刺耳摩擦声。他试图将蛋块翻面，锅铲别扭。他手腕扭动，锅铲尖端划过锅底，发出哐当一声。锅体在炉火上摇晃，差点翻倒。苏默手疾眼快，一把按住锅柄，锅体重新稳住。
苏默看着锅中蛋块，它们焦黄，有些地方甚至发黑。它们散发着一股微弱却呛人的焦糊味。他用力将蛋块铲起，然后随意地倒入饭碗。他没有加入米饭。这是他今天第一个“作品”。他看着碗中焦黑蛋块，心里浮起无奈。
他端着这碗“蛋炒饭”来到客厅。小暖睡醒了。她揉着眼睛，看向苏默。
“爸爸，什么味道？香香！”她的小鼻子嗅动。
苏默将碗放在小暖面前。小暖好奇地探头。她看到碗中焦黑蛋块，大眼睛眨了眨。
“爸爸，这是…黑黑的饭饭？”她奶声奶气地问。
苏默的脸有些僵。他拿起筷子，夹起一块焦黑蛋块，递到小暖嘴边。
“尝尝，爸爸做的。”他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期待。
小暖凑上前，她张开小嘴，将蛋块含入口中。她的小脸立刻皱了起来，像是咬到苦胆。
“爸爸…有点…苦苦。”她小嘴巴撇起来。
苏默的心往下一沉。他预料到结果，女儿的首接反应，让他感到挫败。他拿过一块干净纸巾，擦了擦小暖嘴角的碎屑。
“不好吃吗？”苏默问。他声音低沉。
小暖嚼了嚼，又嚼了嚼。她的小眉头紧锁。然后，她突然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。
“爸爸做的，香！”她眼睛弯弯，黑葡萄一样的瞳仁盯着苏默。她又用小手拿起一块焦黑蛋块，塞进自己嘴里。她吃得小脸黢黑，嘴角也沾上一点黑色焦痕。她咀嚼着，眼睛亮晶晶。
苏默看着小暖。她的小脸上满是认真，没有嫌弃神情。她纯粹地吃着他做的“饭”，给予他无条件的肯定。苏默的心，在这一刻，被一股暖流包裹。他看着女儿黑乎乎的脸，笑容浮上嘴角。这种笑，发自内心。他过去的力量，是毁灭，是征服。此刻，小暖给予他的，是一种柔软却坚韧的力量。那是生命本身，是希望，是让他愿意放下一切去守护的港湾。他明白，自己的手，能面对血腥战场，能掌握尖端武器。面对小暖，面对她的天真，他过去的经验，全无用处。他需要学习。他需要适应。他更需要这份，比任何武力都更强大的爱。
“慢点吃。”苏默说。他拿起纸巾，轻轻擦拭小暖嘴角。小暖咯咯地笑起来，小手挥舞。
“爸爸，还要！”她奶声奶气地说。
苏默拿起碗，将剩下蛋块倒掉。一个念头浮起。他拿起锅铲，他握紧。这锅铲，今天用得别扭，明天，它会听话。他这样告诉自己。小暖坐在那里，她的小脸上依然带着焦黑痕迹，她的小嘴巴张开，笑声清脆。她的小手举起，示意苏默抱抱。
苏默弯下腰，将小暖抱进怀里。小暖在他怀里蹭了蹭，小脑袋靠在他肩头。她小手拍了拍苏默的胸口。
“爸爸，苏记开张，生意兴隆！”她奶声奶气地说。
苏默抱着小暖，他感到力量。他低头，亲了亲小暖的额头。他看向门外新挂上的“苏记”招牌，歪扭的字迹，在阳光下格外显眼。苏默的眼中坚韧。他会努力，他会做得更好。他会为小暖，撑起这片天地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