暴雨砸在青瓦上时,三十六枚透骨钉正破开雨帘。林雪衣旋身展伞,伞面红梅吸饱雨水骤然沉重,却也将暗器尽数卸入檐下泥潭。她嗅到钉尖残留的曼陀罗香,这是蜀中唐门独门,三年前唐家堡灭门后本应绝迹江湖。
"姑娘的漫天花雨使得漂亮,可惜少了唐门嫡系的阴毒。"苏映月从二楼回廊翻身而下,藕荷色裙裾扫过梁柱时,十二盏气死风灯齐齐炸裂。飞溅的灯油在空中凝成毒蛾,首扑林雪衣眉心朱砂。
骨伞急旋带起罡风,林雪衣左腕翻出七枚银针。针尖刺破毒蛾的刹那,她忽然瞥见苏映月锁骨处的赤焰烙印——那烙痕与铜镜中自己遮了二十年的印记如出一辙。针势顿时偏了半寸,擦着苏映月鬓边翡翠坠子钉入廊柱。
"妹妹终于认得了?"苏映月突然扯开衣襟,暴雨打湿的肌肤上,赤焰烙印遇水泛起金光。她指尖弹出一滴雄黄酒,酒液沾在烙印上竟化作靛蓝色火焰,"唐门弃婴的双生印,雄黄显形,朱砂变蓝,这秘密还是从幽冥教主枕边偷来的。"
林雪衣的伞骨突然发出机括轻响。三年前师父临终前塞给她的鎏金钥匙,此刻正在伞柄夹层发烫。记忆如暴雨倒灌——五岁那夜,黑衣人屠灭唐家堡时,有人将她塞进藏着《天工秘录》的棺材,棺盖内侧就刻着这样的赤焰图腾。
"二十年前七月初七,唐门长老用双生女祭万蛊鼎。"苏映月甩出缠臂纱,纱上金线绣着的正是万蛊鼎纹样,"你被藏在苗疆,我被扔进墨家机关城。如今鼎中逃出的蛊王残魂附在幽冥教主身上,只有双生印能重启鼎中炼魂阵。"
暴雨中忽然传来萧云枫的剑鸣。林雪衣分神刹那,苏映月的纱绫己缠住她脖颈。冰蚕丝陷入皮肉的瞬间,林雪衣锁骨烙印突然灼痛,竟将纱绫烧出个浑天仪形状的破洞。破洞边缘的焦痕里,隐约现出"显德通宝"的阴文。
"果然是他!"苏映月突然凄笑,甩出个青铜罗盘砸向院中水缸。缸破水流,浮起的铜钱组成二十八星宿图,缺失的角宿位正对着林雪衣心口:"当年把我们姐妹当祭品的,就是周世宗派来监视唐门的监军使赵弘殷!"
林雪衣的伞尖突然刺入青砖。伞面红梅瓣瓣剥落,在积水中拼出唐家堡地形图。图中祠堂位置标着血手印,正是师父留给她的鎏金钥匙形状。她终于明白为何每次靠近赵无涯,心口烙印便灼如炭火——那位武林盟主,正是赵弘殷嫡孙。
客栈马厩突然传来嘶鸣。萧云枫破窗而入时,剑尖还滴着带蛊虫的黑血。他衣襟散乱,心口龙鳞疤痕正与林雪衣的烙印共振:"快走!幽冥教的血鸦卫带着炼魂鼎往这边......"
话音未落,苏映月突然甩出暴雨梨花针。三千牛毛细针在雨中泛着蓝光,却在触及萧云枫周身三尺时全部悬停。他心口疤痕涌出青色雾气,竟将毒针熔成铁水。林雪衣趁机弹出雄黄粉,雾气遇药即燃,将苏映月逼退至廊柱阴影。
"好个换血蛊!"苏映月抹去唇角血渍,突然撕开肩头衣物。她烙印旁竟有道与萧云枫相似的龙鳞纹,只是颜色暗如陈血:"当年赵匡胤在陈桥驿中的根本不是什么黄袍加身,而是用《龙鳞蛊经》把蛊王魂魄封进血脉。我们这些祭品......"
客栈大门突然被重物撞开。青铜鼎足碾碎青石地砖,鼎身缠绕的铁链上挂满带鳞人皮。幽冥教主端坐鼎中,面具裂缝处垂落的发丝己变成龙须:"唐门丫头,可认得这炼魂鼎上的赤焰纹?"他指尖轻弹鼎耳,鼎内腾起的火焰中浮现出双生子婴儿啼哭的幻象。
林雪衣的鎏金钥匙突然自行飞入鼎中。钥匙插入鼎腹锁孔的刹那,她与苏映月的烙印同时射出金光。两道金光在空中交汇成赤焰剑影,正刺中幽冥教主眉心。面具应声而裂,露出的面容让萧云枫剑气骤乱——那分明是赵无涯年轻十岁的模样!
"盟主好手段。"林雪衣将伞柄拧转三圈,伞骨中弹出的却不是银针,而是半卷《天工秘录》。泛黄的纸页遇火不焚,反而显出血色舆图:"假装被炼魂鼎操控,实则想用双生印解开蛊王封印。可惜你算漏了......"
她突然咬破指尖将血抹在苏映月烙印上。靛蓝火焰暴涨,竟将炼魂鼎上的"显德通宝"纹烧成灰烬。赵无涯的年轻幻象发出龙吟般的怒吼,整座客栈开始崩塌。萧云枫揽住林雪衣破顶而出时,看见苏映月将青铜罗盘按在自己心口,龙鳞纹正将炼魂鼎吸入体内。
暴雨渐歇,林雪衣握着半枚从苏映月身上扯下的翡翠坠。坠子内侧用苗文刻着生辰,正是她每年在伞柄刻下的日期。萧云枫剑穗银铃轻响,铃铛缝隙里卡着的鳞片,此刻与翡翠坠子拼出完整的赤焰图腾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