潮气渗进青砖的第七个时辰，赵无涯听见了子时的更漏。他试着挪动被铁链贯穿的琵琶骨，锁孔立刻传来机括转动的轻响——这三十六根玄铁链暗合天罡之数，每根都连接着埋在墙内的雷火弹。
水牢顶部的通风口突然灌入咸腥夜风，赵无涯眯眼看着石壁上新长出的青苔。那些墨绿色斑痕看似杂乱，细看却组成半幅《汴京盛景图》残卷，虹桥位置还粘着几粒未化尽的盐晶。他想起三日前那个狱卒倒进馊饭时，故意用竹筷敲击陶碗的节奏，正是墨家传递讯息的《敲冰戛玉谱》。
"该换岗了。"隔壁牢房传来老乞丐的嘟囔，声音里带着苗疆人特有的卷舌音。赵无涯借着月光看向水面倒影，自己胸口的龙鳞纹正在盐雾中泛起青光——昨夜林雪衣用雄黄酒破他护体罡气时，这纹路也曾这般躁动。
当潮水漫过第三道刻痕，赵无涯突然将馊饭中的米粒碾成糊状。他咬破舌尖将血混入饭糊，沿着潮湿的砖缝涂出蚯蚓状的痕迹。不过半盏茶时间，黑压压的食金蚁从墙缝涌出，循着血腥味爬成弯弯曲曲的线，最终停在东北角的通风口下方。
"九曲黄河阵的巽位生门。"赵无涯轻嗤，铁链随着他的冷笑微微震颤。这些食金蚁触须沾着雷火弹引线的硫磺味，证明通风口连接的正是漕帮火药库。他屈指弹落黏在囚衣上的饭粒，米粒坠水时激起的涟漪里，映出头顶巡逻守卫腰间晃动的青铜钥匙——钥匙柄上刻着的漕帮标记，与雷火弹机括的莲花纹如出一辙。
寅时的梆子声刚落，赵无涯突然屏息。龙鳞纹在皮下疯狂游走，将心跳压至龟息状态。几乎同时，西名守卫举着火把经过水牢铁栅，为首的汉子靴底沾着新鲜河泥，腰间除了钥匙还挂着个竹筒。当最后一道火光消失在拐角，赵无涯吐出含在口中的盐水，水箭精准射中竹筒底部的蜂蜡封口。
竹筒坠地的脆响惊动守卫，但在他们折返前，赵无涯己用内力将盐水蒸成雾气。盐雾附着在铁窗栅栏上，与食金蚁分泌的酸液发生反应，精铁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锈蚀出蜂窝状的孔洞。他扯下囚衣布条裹住手掌，握住铁栅的刹那，龙鳞纹突然迸发青光，竟将锈铁捏成齑粉。
"巽位生门，死门在西。"赵无涯默念着跃上通风口，龙鳞纹触及岩壁时突然刺痛——这是接近雷火弹机关的预警。他模仿老乞丐的咳嗽节奏，在第七声时猛然踹向某块凸起的青砖。砖石塌陷的瞬间，九曲黄河阵的机括声戛然而止，水位开始急速下降。
地牢深处突然传来瓷器碎裂声。赵无涯瞳孔骤缩，这是他与线人约定的警示暗号。几乎同时，十八根铁链无风自动，锁链尽头连接的雷火弹引信同时冒出青烟。他抓起一把食金蚁塞进锈蚀的栅栏孔洞，虫群遇火即爆，将最近的雷火弹提前引爆。
气浪掀翻了追兵，赵无涯借势撞破石墙。龙鳞纹在烟尘中忽明忽暗，指引他避开暗藏的刀网机关。当指尖触及藏在水道中的乌木小船时，他突然瞥见船底刻着的"显德通宝"印记——与皇陵血泉中浮出的箭矢铭文相同。
"果然是你。"沙哑的嗓音从船尾传来。老乞丐撕下伪装，露出苏映月那张与林雪衣七分相似的脸。她手中浑天仪的青龙指针正对着赵无涯心口："盟主大人可还记得这个？"仪盘上的二十八星宿突然开始移位，缺失的角宿位置浮现出带血的契丹文。
赵无涯突然扯开衣襟，龙鳞纹在契丹文映照下扭曲成蛊虫形状。他双指插入心口疤痕，竟生生扯出半截刻着"都点检"字样的青铜钥匙："当年赵匡胤用这把钥匙打开炼魂鼎时，你们唐门先祖正在鼎边刻赤焰纹吧？"
水道的暗流突然变得湍急。苏映月甩出缠臂纱想要夺钥，却被赵无涯反手按在船底。钥匙插入浑天仪核心的刹那，整条水道突然亮起幽蓝磷火，火光中浮现出二十年前唐家堡灭门景象——抱着双生子的黑衣人后颈上，赫然是赵无涯如今拥有的龙鳞纹。
"现在你该明白，"赵无涯将苏映月的脸压向幻象，"当年把你们姐妹丢进炼魂鼎的，正是你们的好父亲。"他指尖划过苏映月锁骨赤焰烙印，雄黄粉不知何时己混入她的血，"唐门嫡系的烙印遇朱砂变蓝，可若混入龙鳞蛊......"
烙印突然燃起青色火焰，火中浮现出《龙鳞蛊经》残页。赵无涯趁机夺过浑天仪，将青龙指针掰向漕帮总舵方位。远处传来惊天动地的爆炸声，九曲黄河阵的终极机关终于启动——整座地牢化作巨大的漩涡，将追兵与罪证尽数吞没。
当第一缕晨光照进支流岔口，赵无涯看着水中自己的倒影。心口被林雪衣刺出的剑伤己然愈合，新长出的皮肤上，龙鳞纹与赤焰烙印完美交融成诡异的太极图。他拾起漂过的半片桃花瓣，叶脉间残留的金粉正与雷火弹中的硫磺发生反应，在掌心灼出"诛幽冥"三个小字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