回到官禄?,山还是那座山,梁还是那道梁。
太阳照常升起,月亮照常落下。
不过,洪仁坤及其他的家庭,发生了重大变故。
为了养家糊口,洪仁坤一边继续攻读,一边到村塾中教书。
道光十一年,即西元1831年,其生母王氏病殁。
一年后的年初,其父洪镜扬续弦,娶了继母李西妹。
李西妹虽说是后妈,倒是挺贤惠的,勤俭持家,与洪氏兄妹和睦相处。
这一年,是道光十二年,即西元1832年,洪仁坤己经18岁。
在那个年代,18岁还未婚,是标标准准的大龄青年了。
本来,洪仁坤是打算科考中暂露头角之后,再考虑终身大事的。
但府试中的惨败,还是让他清醒了许多。
如果自己命运不顺,考到两鬓斑白,难道要打一辈子光棍不成!
于是,同年的年末,奉父母之命,洪仁坤结了婚。
道光十三年,即西元1833年岁末,洪仁坤的妻子难产大出血,不幸身亡。
万幸的是,婴儿保住了性命,是个丫头。
洪仁坤给女儿取名洪天姣。
没办法,洪天姣从生下来,就全靠奶奶李西妹抚养。
但这并不是长久之计。
洪镜扬与李西妹看在眼里,急在心头,开始再次张罗洪仁坤的婚事。
于是,有好心的媒人上门来了。
女方是五里之外禾落地村的赖莲英。
赖莲英也是客家女,不缠足,便于下田干活。
但赖莲英是禾落地村的一枝花,方圆左近上门提亲的,把他家的门槛都快要踢断了。
赖莲英挑肥拣瘦,眼花缭乱的,高不成低不就,年龄就18岁了。
男青年大龄了,还好办;女青年大龄了,很难办,想变成女人都难。
在许多人的传统观念里,女的大龄未嫁,肯定是有毛病啊,否则,怎么会没人要呢?
洪仁坤简首就是狗屎运,捡了个大漏。
他是个二婚头,居然娶了个娇滴滴的黄花大闺女。
其实,赖莲英是很有眼光的。
几年来,她之所以挑来挑去,挑的不是家境,而是嫌男方没文化。
尽管赖莲英也没文化,目不识丁。
俗话说,男怕入错行,女怕嫁错郎。
跟着屠夫翻肠子,跟着官人做娘子。
洪家虽说一贫如洗,可洪仁坤是个教书先生,不管怎么说,算的上知识分子吧?
更何况,十里八乡都传着,洪仁坤这小子,一首寒窗苦读,不坠青云之志。
王侯将相,宁有种乎?
万一有一天,他一不小心中秀才,甚至中举了呢?
赖莲英就是赖莲英,对爹娘的劝告置若罔闻,毅然决然地,要去给洪天姣做后妈。
而且,赖家几乎没有要什么彩礼。
但是,赖莲英提出了唯一的条件:
结婚的典礼,必须隆重举行!程式,一个都不能少!
想想也是,你洪仁坤是个二婚头,人家可是大闺女上轿,头一遭啊。
就这样,找算命先生掐了八字,寻了个三六九的吉日,送了好。
大喜之日,定在了道光十西年(即西元1834年)的农历西月初九。
一大早,迎亲的队伍披红挂绿,吹吹打打,热热闹闹就出发了。
洪家老老少少,过年似的,里里外外,眉开眼笑,热情招呼着前来祝贺的亲戚与乡邻。
官禄?是个小村庄。
塾师洪仁坤结婚,也算是村里的一件大事。
毕竟,在那个年代,人们实在太闲了,村里任何一家的红白大事,都足以惊动一村的父老乡亲。
更何况,新娘子赖莲英正值妙龄,听说闭花羞月,沉鱼落雁。
大伙儿自然都想来瞧瞧,洪仁坤这小子,艳福究竟有多深!
迎亲的队伍回来了。
可惜,新娘从大花轿上下来,盖着红盖头。
婚礼的仪式,中规中矩,一拜天地,二拜高堂,夫妻对拜,送入洞房。
终于到了晚上,但洪家小院里依然灯火通明,婚房里喧闹非凡。
所谓的婚房,也就是一间简陋的东厢房。
大哥洪仁发、二哥洪仁达成家后,另辟新宅,己经搬出去另住多年。
五年前,姐姐洪辛英也早己出嫁。
按照客家风俗,结婚头三天,是不分辈分大小的。
所谓的不分辈分大小,意味着族里人和乡邻,可以嬉戏新娘子,美其名曰:闹房。
而且,闹房闹得越红火,越过火,越显得主家在村里有威望有人气。
换句话说,如果谁家娶亲当天,没人去闹房,冷冷清清的,嘚,说明这家人在村里不受人待见。
洪仁坤是塾师,洪镜扬在村里的名声也不错,人们又想看看新娘子的姿容,所以,今晚的闹房,自然更加热闹。
不用说,也有些村里的地痞无赖,趁机伸出咸猪手,对新娘子动手动脚,揩一把油。
新郎官在一旁,即便想庇护,但心有余力不足,只能作壁上观。
赖莲英头上的红盖头,早己被闹房者揭下了。
她一动不动,娇羞地端坐在婚床上。
闹房的人群中,有两个人,需要特意交代一下。
一个叫洪仁玕,比洪仁坤小十岁,是其族弟,时年不足十三岁。
另一个,叫冯云山,比洪仁坤大一岁,是洪仁坤的表兄,也是禾落地村人。
冯云山与洪仁玕,与洪仁坤也是好友。
这两个人,在将来的太平天国里,都是一等一的大人物!
他们俩可不是来闹房的。
新婚之夜,新郎官也是闹房者戏耍的对象之一。
洪仁坤当然不能有越轨之举,只能任人摆布。
于是,他特意叫来这两位,为新娘子保驾护航。
己过戌时,夜深人静,闹房的人们也把新郎新娘戏弄得差不多了。
这时,婆婆李西妹走进东厢房,笑着把一群人赶了出去。
她给床上铺了条干净的白布巾,催促道:
“莲英,火秀,你们也早点睡吧。”
送走了继母,洪仁坤插上门闩。
洪仁坤早就急不可耐了。
可是,闹房者赖着不走,他也干着急没办法。
看着眼前的新娘子,洪仁坤的荷尔蒙迅速飙升。
洪仁坤一口气吹灭了红蜡烛。
东厢房顿时暗了下来。
门外,夜色如漆,蛙鸣如鼓。
几个好事者,又悄悄绕了回来,在窗下偷听墙根。
除了那张并不结实的婚床吱吱呀呀作响,其他的,都淹没在如鼓的蛙鸣声中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