黄金之丘的青铜门扉在晨雾中浮现，门上浮雕的星轨图与传国玺缺角严丝合缝。申屠烬手捧三姝牌位木盒，腕间墨莲胎记与玺上白骨纹共鸣，忽闻谢云峤在身后低吟：“五行祭坛开，替身归位时。”抬眼只见门扉中央凹陷处，嵌着半枚狼首纹玉璜——正是阿史那雪断刀上的遗物。
“十年了，终于到了这一步。”他将玉玺按入门穴，缺角处的白骨纹路突然泛金，门扉轰然开启，内里涌出的风带着沉水香与木樨甜，混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。谢云峤握住断刀的手紧了紧，刀刃映出她鬓边墨莲银簪，那是申屠夫人临终前塞入她手中的，此刻正与门内玄冰棺上的纹章相同。
玄冰棺位于祭坛中央，棺中男子身着墨莲纹中衣，肩侧胎记泛着金芒，与申屠烬腕间的墨色胎记如镜中倒影。申屠烬指尖划过棺盖冰面，霜气竟在棺上凝成字迹：“昭临元年，换命术成。真魂归寂，影者承仇。”他猛然怔住，想起灭门夜后，自己在枯井中醒来时，颈间戴着的银铃正是棺中男子腕上之物。
“这是……真正的申屠昭临？”他声音发颤，忽觉手中玉玺发烫，缺角处的白骨纹路竟与棺中男子肩侧金纹相吸，“父亲用换命术造了影子替身？”谢云峤低头，断刀“当啷”落地，露出刀鞘内侧刻着的生辰八字——正是棺中男子的生辰，与她脊骨上的刻痕分毫不差。
“师母临终将真少爷的魂魄封入墨莲纹钥匙，”她喉间发苦，伸手触碰棺中男子的眉心，那里有浅红胎痣，形如木樨，“而你……是用真少爷的血与毒蛊司的枯荣术造的替身，承载着灭门的执念，所以才能驱动五劫。”申屠烬望着自己的手，发现指尖竟在晨光中微微透明，恍若随时会消散。
祭坛西壁突然亮起，石墙上刻着父亲的血书：“吾儿昭临，若见此棺，必己识破替身。五劫献祭，需影者承业，真魂归寂。谢女云峤，乃木劫宿主，其血可镇影者魂飞。”他猛然转身，见谢云峤正从袖中取出木樨纹玉牌，牌背刻着“监视影者，至死方休”——正是毒蛊司死士的密令。
“所以你接近我，教我调香，替我挡劫，”申屠烬步步逼近，眼中倒映着她颤抖的睫毛，“全是父亲的安排？就连共生蛊，也是为了让我这影子替身，能牢牢抓住五劫的命脉？”谢云峤摇头，玉牌“啪”地碎在地上：“起初是任务，可十年寒砚斋的光阴……”她扯开衣领，露出锁骨下的墨莲刺青，“这刺青是真少爷的魂魄印记，每次你咳血，其实是真少爷的魂在挣扎，而我……”
玄冰棺突然发出脆响，棺中男子肩侧金纹化作流光，涌入申屠烬的胎记。他一阵眩晕，脑海中闪过零碎画面：灭门夜父亲将他推入枯井，随后抱着另一个孩子冲向敌阵；谢云峤第一次在寒砚斋摔倒，膝头的伤与他儿时一模一样；耶律阮临死前说的“井里的孩子”，原来指的是真正的申屠昭临。
“原来我连名字都是偷来的。”申屠烬笑了，笑声混着咳血，落在玄冰棺上竟化作金粉，“阮娘、挽月、刘娥，她们爱的是真少爷的魂，还是我这影子的壳？”谢云峤忽然跪下，取出申屠夫人的调香盒：“师母曾说，影子若生情，便会成真正的人。这十年你为三姝痛、为我伤，早己不是冰冷的替身。”
祭坛中央的青铜鼎突然轰鸣，三姝牌位木盒自行开启，金水火三色光涌入鼎中，与玄冰棺的金光相融。申屠烬望着鼎中浮现的幻象：耶律阮在黄金台笑递金步摇，苏挽月在寒山寺为他磨墨，刘娥在焚宫前塞给他火焰纹玉佩——这些瞬间，究竟是真少爷的记忆，还是他作为影子的妄念？
“碎了吧。”他忽然举起传国玺，砸向玄冰棺，玉玺缺角应声而碎，露出内里嵌着的半块人骨，“父亲要我用五劫献祭换天下，可这天下，从来不属于一个连魂魄都残缺的影子。”谢云峤惊呼着去接碎玺，却见申屠烬的手正随着玉玺碎裂而透明，腕间胎记渐渐淡去。
“云峤，”他抓住她的手，触到她掌心的薄茧——那是十年调香磨出的印记，“你说影子生情便成真人，可我这十年的痛，究竟是真少爷的魂在痛，还是我这影子自己在痛？”谢云峤泪落如雨，指尖抚过他即将消散的手腕：“是你，是你在痛。真少爷的魂早己融入你的骨血，你就是申屠昭临，是我……”
话未说完，祭坛突然震动，玄冰棺中的男子缓缓睁眼，肩侧金纹尽数转入申屠烬体内。他望着对方眼中的陌生与熟悉，忽然明白，所谓换命术，不过是将真魂分为两半，一半封入钥匙，一半注入影子，而他，是承载着执念与情魄的半魂之人。
“黄金之丘的真相，”他望着鼎中渐渐成型的墨莲，花瓣上刻着三姝的面容，“从来不是开国可汗的不死秘辛，是我申屠家的灭门劫，是父亲用五姝设的局，让影子替身踏血登基，好让真魂归寂，再无牵挂。”谢云峤握紧他的手，发现他的手腕己恢复实体，胎记泛着金红双色——真魂与影子，终于在五劫献祭中合二为一。
祭坛顶部的星图突然逆转，指向东方寒砚斋的方向。申屠烬捡起碎玺，缺角处的白骨纹路此刻己化作墨莲，与他掌心的印记完全相合：“父亲算到了五劫，算到了替身，却没算到……影子会为木劫宿主，碎了这传国玺，弃了这天下局。”
谢云峤抬头，见他眼中再无帝王的冷冽，唯有十年前寒砚斋的微光：“那三姝牌位……”“她们早己是我真心所娶的妻，”他将牌位收入怀中，金步摇残片划过掌心，渗出血珠却不再透明，“无论我是真魂还是影子，这十年的情，都是真的。”
黄金之丘的晨雾渐散，远处传来驼铃声与木樨香。申屠烬牵着谢云峤的手走向石门，断刀与碎玺在腰间相碰，发出清越之音。他知道，五劫献祭己破，天下棋局己乱，而他怀中的三姝牌位，终将在寒砚斋的木樨花下，成为他作为“人”而非“影子”的证明。
“云峤，”他忽然驻足，望向她鬓边重新别上的木樨簪，“若我真是影子，你可后悔这十年的血香？”谢云峤摇头，指尖划过他掌心的墨莲：“影子会痛，会爱，便比真魂更像真人。而我……”她低头，在他掌心印下一吻，“我只后悔，没早告诉你，我脊骨上刻的，除了真少爷的生辰，还有‘愿影者永炽，木樨长伴’。”
石门在身后闭合，黄金之丘的秘密永远封入雾中。申屠烬望着手中的碎玺，缺角处的墨莲纹正在愈合，恍若他与谢云峤的命数，在经历五劫之后，终于挣脱了棋盘的束缚。而三姝牌位上的金箔、螺钿、火珀，此刻正泛着微光，仿佛三个女子的生魂，正透过生死，为他们的真心而歌。
晨光照亮归途，谢云峤的木樨香混着他的沉水香，在大漠中飘成一缕细烟。申屠烬知道，前方等待他的，不再是帝王之位，而是作为“申屠昭临”的新生——带着三姝的爱，带着影子的痛，与身边的木樨姑娘，共赴寒砚斋的十年之约。
黄金之丘的玄冰棺中，真少爷的唇角泛起微笑，肩侧金纹尽褪，唯余一枚浅红的木樨胎痣。他知道，自己的半魂己与影子相融，而五劫献祭的终章，终将在爱人的掌心，写成最温暖的劫。
（第二十八章完）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