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章 玄鸟泣碑 第一节:雷雨惊变
幽州城的暮春总裹挟着肃杀之气,墨色云层压得城楼箭垛喘不过气。慕容昭跪在慕容氏祠堂冰凉的青砖上,指尖抚过先祖碑刻上的玄鸟纹,鎏金在烛火中明明灭灭。三更梆子响过,檐角铜铃突然发疯似的乱撞,雨滴砸在瓦片上的声音骤然密集,仿佛天地都在为即将到来的灾变而躁动。
"昭儿,去把偏殿的窗棂加固些。"父亲慕容承业的声音从祠堂外传来,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。慕容昭应了一声,起身时却瞥见供桌上的长明灯无风自动,灯芯爆出的火星溅在香灰上,竟勾勒出扭曲的玄鸟轮廓。他心头莫名一紧,总觉得今夜的气氛格外诡异。
穿过回廊时,暴雨劈头盖脸地浇下来,慕容昭抹了把脸上的雨水,加快脚步。偏殿的窗纸在狂风中发出呜咽般的声响,他刚握住窗闩,突然听见远处传来瓷器碎裂的声音,紧接着是兵器相交的铿锵。寒意顺着脊椎窜上后颈,他本能地伸手摸向腰间——那里本该别着一把防身短刃,却在白日里被父亲收走,说是祠堂祭祖不宜带兵器。
"父亲!"慕容昭转身冲进雨幕,泥水溅上素色衣摆。闪电照亮夜空的刹那,他看见三道黑影翻过院墙,玄铁面具在雷光中泛着冷芒。祠堂方向传来急促的脚步声,还有父亲低沉的怒喝:"暗影阁竟敢夜闯慕容家!"
推开祠堂大门的瞬间,血腥气扑面而来。慕容承业背靠先祖牌位,胸口插着半截断刃,鲜血顺着玄鸟图腾的锦袍蜿蜒而下,在青砖上汇成暗红的溪流。三个黑衣人呈三角站位,手中弯刀滴着水,不知是雨水还是血水。为首之人戴着青铜玄鸟面具,与慕容氏图腾如出一辙,却透着股森然邪气。
"把东西交出来!"面具人开口,声音像是砂纸磨过生锈的兵器。慕容承业突然笑出声,咳着血沫说:"玄鸟玉佩...就算我死...也不会让你们得逞。"他的目光越过杀手,与冲进来的慕容昭对视,眼中闪过决绝与不舍。
慕容昭只觉大脑一片空白,身体却先一步做出反应。他抄起供桌上的青铜香炉砸向离自己最近的杀手,趁着对方躲避的间隙,冲向父亲。面具人挥刀阻拦,刀锋擦着他的肩头划过,割开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。剧痛反而让慕容昭清醒过来,他在血泊中踉跄着抓住父亲的手,摸到一块冰凉的硬物。
"走...去隐...隐..."慕容承业的声音越来越弱,最后几个字消散在雷声中。慕容昭低头,看见父亲手中紧攥着半块刻有玄鸟纹的玉佩,边缘还带着未干的血迹。追兵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,面具人冷笑:"小崽子,把玉佩交出来,留你全尸。"
慕容昭将玉佩塞进怀里,转身撞向后窗。木框在暴雨中早己腐朽,一撞即碎。碎木划伤了他的脸颊,他却感觉不到疼痛,只知道必须逃出去。身后传来兵器破空声,一支箭矢擦着他的小腿飞过,在泥地里扎出深深的印记。
乱葬岗的腐臭味混着雨水扑面而来,慕容昭跌跌撞撞地在坟包间穿梭。雷声轰鸣,照亮一张张惨白的鬼脸——那是被雨水冲刷出来的骷髅,空洞的眼窝仿佛在嘲笑他的狼狈。他的伤口在雨中火辣辣地疼,体力渐渐不支,脚下突然被什么东西绊倒,整个人摔进一个湿漉漉的土坑。
坑底积着浑浊的雨水,浸泡着一具尚未完全腐烂的尸体。慕容昭强忍着呕吐的冲动,将身体埋进泥水中,只露出鼻尖。追兵的火把在雨幕中摇曳,忽明忽暗的光影扫过他藏身的地方。"分头找!活要见人,死要见尸!"面具人的声音在头顶响起,慕容昭屏住呼吸,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。
不知过了多久,火把的光芒终于远去。慕容昭从泥水中爬出来,剧烈的咳嗽震得伤口撕裂般疼痛。他摸出怀中的玉佩,借着闪电的光芒端详:玄鸟羽翼上的纹路与祠堂碑刻如出一辙,只是背面多了一行极小的字——"玄甲卫,守山河"。
远处传来更夫打更的梆子声,己是五更天。雨渐渐小了,慕容昭望着幽州城的方向,那里灯火零星,像是这座城在为慕容家的覆灭而垂泪。腰间突然传来一阵灼痛,他撩起衣摆,赫然发现一道暗红色的印记,形状竟与玄鸟玉佩上的图腾一模一样。
"暗影阁,铁血盟..."慕容昭握紧拳头,指甲深深掐进掌心。雨水冲刷着他脸上的血污,却冲不掉眼底燃烧的仇恨。他知道,从这一刻起,他的命运己经和这块玉佩紧紧绑在了一起,而等待他的,将是一场席卷天下的惊涛骇浪。
拖着受伤的身体,慕容昭消失在黎明前的黑暗中。祠堂方向传来噼里啪啦的声响,他不用回头也知道,那是杀手在销毁证据。火焰照亮了半边天空,却照不亮他前路的方向。但有一点他很清楚:总有一天,他会带着答案,重新站在这片土地上。